诺克格拉夫顿传说
托马斯·克罗夫顿·克罗克
从前,在阴郁的哥尔提山脉脚下,在肥沃的阿赫洛的幽谷里,生活着一位贫苦之人。他的背上还驮个大得吓人的驼峰,看上去就像自己的身子被架在肩膀上一样。脑袋又大又重,每当他坐下来的时候,下巴总要靠膝盖支撑。乡民们很怕在偏僻的地方遇到他,因为啊,这可怜的家伙,虽如出生婴儿与世无争,可其畸形实在严重,看起来像个怪物。有些坏心肠的家伙总是捏造关于他的离奇故事,说他对草药和魔法了如指掌。不过,他确有一双灵巧的手,能把稻草和灯芯草编成帽子和篮子,这也是他赖以为生的途径。
于是,村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拉斯莫尔,因为他的草帽上总是插着一枝拉斯莫尔的小花(毛地黄的花朵)。另外,他编出的小玩意儿总能比别人要多卖出些钱,这也许是有人出于嫉妒散布谣言的原因。不管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一天傍晚,他从美丽的卡希尔镇返回卡帕镇,由于身材矮小,又驮着个驼峰,拉斯莫尔走得十分缓慢,等他来到诺克格拉夫顿山寨的时候,天色已晚。疲惫不堪的他一想到还有一整夜的路要赶,心中很是忧愁。他坐在大路边上悲伤地抬起头,只见夜空中,
乌云散开月亮升,
好似女王绽光芒,
恰为黑夜披银篷。
正在这时,拉斯莫尔隐约听到一个奇妙的旋律,于是,他仔细倾听,发现自己从未听过如此激动人心的乐曲,仿佛许多轻柔的嗓音同声歌唱,彼此又神奇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和声。歌词是这样的:
“哒鲁安、哒莫特,哒鲁安、哒莫特,哒鲁安、哒莫特。”[9]
就这样,唱啊唱啊,停顿片刻,旋律又会再次响起。
拉斯莫尔屏息聆听,唯恐错过半个音符。现在,他清楚地感到这歌声是从山寨下方传来的。虽然,一开始这种旋律令他如此痴迷,可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终于有些厌烦。于是,拉斯莫尔在“哒鲁安、哒莫特”唱了三遍的停顿之处,把调子升高,应着旋律唱道:“安格斯,哒哒丁。”[10]随后,他继续跟着旋律,唱道:“哒鲁安、哒莫特。”一唱又是三遍,在歌声的间歇,再次加入:“安格斯,哒哒丁。”
诺克格拉夫顿山寨中的小精灵们听到自己的旋律被这么加上一句,不由得高兴,决定把这位凡人请到它们这里做客,因为拉斯莫尔的音乐天赋远超精灵。于是,一阵旋风刮起,拉斯莫尔像根稻草轻盈地转着圈圈,伴随着美妙的音乐飘进山寨。在这里,他享受了精灵最最尊贵的礼遇,它们把拉斯莫尔视为最最优秀的音乐家,还派仆人专门伺候,致以最为诚挚的欢迎。
不过,他发现小精灵们正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论。尽管对他礼貌有加,可拉斯莫尔还是有些害怕。直到精灵国王踱过来,对他说:
拉斯莫尔!拉斯莫尔!
不要怀疑,不要哀叹,
驼峰痛苦,已不在啊,
如不信呢,看背影呀,
奇迹来到,拉斯莫尔!
精灵国王一唱完,可怜的拉斯莫尔浑身顿觉轻松。他高兴极了,感觉自己好似童谣《猫咪拉提琴》[11]中那头神秘的奶牛,轻轻一跃就能飞向月亮。当发现自己的驼峰已从肩膀之上沉沉地摔落之后,欣喜若狂的拉斯莫尔慢慢直身、抬头,以防撞到精灵大厅低矮的天花板。最终,小伙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抬起头颅,他一遍遍惊喜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在眼中都变得愈加美丽与愉悦。可是,长时间的兴奋又让自己有些头晕眼花,疲劳的拉斯莫尔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当酣睡的拉斯莫尔再次醒来,天空已然大亮。鸟儿在甜美地轻唱,拉斯莫尔躺在诺克格拉夫顿山寨的边上,牛羊静静地围着他吃草徜徉。匆忙感谢完上帝的拉斯莫尔迫不及待伸手去摸后背,天啊,驼峰果真不在了。他骄傲地直起腰身,走向河水,看着水中的倒影,自己早就变成一个标志的小伙儿。不仅如此,身上还套着件精灵为他编织的美丽衣裳。
在回家的路上,拉斯莫尔一步一跳轻快地走着,就好像生来是位舞蹈家。没人认出丢掉驼峰的小伙儿正是拉斯莫尔。尽管他费尽口舌试图说服乡亲自己就是以前的那个驼子,可他现在的样貌早与过去判若两人。
当然了,拉斯莫尔摘掉驼峰的传奇很快不胫而走。乡下方圆几里的人们无不谈论此事。
一天清晨,正当拉斯莫尔心满意足地坐在门口,一位老妇人走向他,询问前往卡帕河的道路。
“大婶儿,不用问了,这里就是卡帕河岸,您到这穷乡僻壤来找谁啊?”
“我从德希的乡村来到沃特福,为的是寻找一位名叫拉斯莫尔的年轻人,听说他的驼峰被精灵治好了。我闺蜜也有个驼背的儿子,也许他也能用拉斯莫尔同样的咒语去掉身上的驼峰,因此我不顾路途遥远来到此地正是为了能得到这个咒语。”
有副热心肠的拉斯莫尔立即告诉这位女士自己的奇遇:如何在诺克格拉夫顿山寨为精灵献歌,驼峰如何从肩膀摔落,自己又如何赚得一身新新的美丽衣裳。
这位妇人非常感谢他,轻松愉悦地回到德希,一走进闺蜜家,就把拉斯莫尔所说的一切告诉了她。于是,她们二人把打小暴躁、狡猾的驼背儿子塞进了马车驶向卡帕河。路途虽然漫长,可她们并不在乎,只要能摘掉儿子的驼峰就好。这一天夜幕降临,她们成功地把儿子安置在诺克格拉夫顿古远的山寨旁。
刚坐下不久,驼背儿子杰克·马登便听到精灵的歌声。歌曲十分甜美,精灵早已按照拉斯莫尔修改的歌词唱着:“哒鲁安、哒莫特,哒鲁安、哒莫特,哒鲁安、哒莫特,安格斯,哒哒丁……”中间再没有了停顿。
可是,贪婪无比、治病心切的杰克·马登在精灵连续唱完七遍之后,自作主张吊着破锣嗓子,发出比拉斯莫尔还要高昂的嗓音大声吼起来,完全忽视了乐曲的旋律,也打破了歌曲原本幽默诙谐的意境,独自把“安格斯,哒哒丁,安格斯,哒海那”[12]唱了两遍,自己觉得唱两遍总比唱一遍要好,认为拉斯莫尔唱了一遍就能得到一身新衣裳,自己唱了两遍就该得到两套。
可是,杰克·马登开口歌唱不久,他就被一股惊人的力量带入了山寨。小精灵非常懊恼地盘旋在他的周围,叫嚣着:“是谁破坏了我们的歌,是谁破坏了我们的歌?”精灵王首当其冲,近前怒喊:
杰克·马登,杰克·马登!
你的嗓音真难听,
原本旋律美妙声。
作茧自缚你真能。
我们让你浑身疼。
双峰给杰克·马登。
在国王的命令下,二十位强壮的小精灵把拉斯莫尔掉落的驼峰钉在了杰克的驼峰之上,就像最精湛的木匠用12便士昂贵的钉子钉起来一样牢固,最后又把他踢出精灵山寨。到了第二天早上,当母亲和闺蜜来寻他的时候,长着两个驼峰的杰克·马登躺在山寨边上只剩下半条命。这样的情景惊得她们面面相觑、闭口不言,生怕驼峰会跑到自己的背上!最后,面容疲惫、心情沮丧的妇人们只好把倒霉的杰克带回了家。由于多了一个驼峰的拖累,再加上长途旅行的劳苦,回家不久后,杰克·马登就病死了。自此,这两位长舌妇便恶毒地谣传,死去的杰克会诅咒任何听到精灵唱歌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