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堤道[1]

2025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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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堤道 ^[1]

托马斯·克罗夫顿·克罗克

从帕西奇到科克郡的路上，有座名为罗纳恩的古老宅邸。人们可以轻易地辨认它，因为它有着林立的烟囱与带着山墙的屋顶，以至于往哪儿走，都能看到它。莫里斯·罗纳恩和他的太太玛格丽特·古尔德从前就住在这里，如今宅邸古旧高耸的烟囱上还刻着他们家族的徽章。这对夫妇受人尊敬，他们膝下只有一子，名叫菲利普，据说，这可是根据西班牙国王所起的名字。

小时候，菲利普一吸到冷空气就会打喷嚏，这被认为是头脑清醒的迹象。的确，他学习的速度叫人惊奇不已，一拿到小学课本，自己直接把入门部分撕得粉碎，以示不屑。父母也对这位儿子深感自豪，因为他如天才般的表现无可争辩，或者用他们当地的话来讲“天赋异禀”。

不过，在他七岁那年的一个清晨，少爷菲利普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仆人们被派到各处寻找他的下落，有骑马的，有步行的，可没人打听到他的消息。即便夫妇俩重金寻子依然无果。就这样，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了，罗纳恩夫妇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时，在卡里加林附近住着位铁匠，名叫罗伯特·凯里。他心灵手巧，这一带的年轻人无不对他精湛的技艺肃然起敬。罗伯特不仅能打造出最最完美的马蹄铁和犁耙，而且还会为少女解梦。此外，他又能在婚礼上演唱《亚瑟·奥布莱德利》，也能在洗礼仪式上充当帮手。大半的乡里乡亲对他称赞有加。

这天深夜，罗伯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小菲利普·罗纳恩骑着匹漂亮的白马出现在他面前，告诉自己是被巨人马洪·麦克马洪掳走的，现在就住在巨人堤道。“罗伯特，我七年的役期快满啦，”孩子说，“要是今晚您能将我带离此地，我愿为您效劳终生。”

“可我如何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即便在梦里，罗伯特不无睿智地回答，“这不过是个梦而已。”

“那么，”孩子说，“以此为证。”话音未落，骏马的后腿猛地一抬，正好踢中了罗伯特的额头。可怜的罗伯特认为自己保准没命了，从睡梦中惊叫醒来，发现自己额头上留下一个鲜红的马蹄印。平日里总能为人释梦的罗伯特·凯利这一回却弄不明白自己的梦。而那个巨人堤道的地方，罗伯特十分熟悉。说实话，谁不知道那个码头呢？那里到处都是巨人堤道之上，一块摞着一块，看起来就像从海底延伸而出的阶梯，倚靠在陡峭的卡里格马洪的峭壁上。能够迈上去的，要么是位巨人，要么需要一跳一英里远的超能力。据说，在遥远光辉的芬尼年代，巨人麦克马洪就擅长此事。因此，这一带的村民都认为巨人住在堤道顶的悬崖上。

罗伯特忘不了自己的奇梦，打定主意去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过，启程前，他意识到自个儿带上铁犁是个不错的选择，按照过往经验，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工具，铁犁能够快速解决分歧。于是，在这个清冷的寒夜，罗伯特扛着铁犁出发了。他穿过鹰谷来到蒙克斯顿小镇，这里住着一位名叫汤姆·克兰西的老朋友。听完罗伯特讲述的奇梦，这位朋友答应把小船借给他并划船将他带到巨人堤道那里。

在这美丽、宁静的夜晚，小船顺畅地前行，船桨有规律地划着水，远方的水手唱起了歌谣，有时还能听到来往卡里格罗渡口旅者的对话。此时此刻，唯有这些声音打破了大地、海洋、天空之间的静谧。他们一路追逐潮水，很快抵达了巨人堤道的海域。

罗伯特急切地寻找着巨人宫殿的入口。据说入口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能显现。原来自个儿太心急，来得太早了。罗伯特焦急地等待了很长时间，最终忍不住对同伴说：“汤姆·克兰西，咱俩可真是大傻瓜，一个梦就让咱们跑到这里来啦。”

“这能怪谁？还不是你的主意？”

就在二人互相埋怨之际，一束微光从崖壁里射出，随后，光路愈来愈宽，最终形成一条光廊，浮现于海面，气势恢宏足以容纳一座宫殿。他们快速掉转船头，划到入口。罗伯特·凯利便扛起铁犁勇敢地走了进去。

不过，入口极为古怪、苍凉，两侧的墙上尽是阴冷、怪异的石脸。它们相互交织难以分别：这个怪人的下巴正好是那个人的鼻子，有的乍眼一看像一只呆滞的眼珠，走进一瞧，却变成一张血盆大口。高隆的额头也会变成飘飘垂垂的胡须。

越观察这些人脸，越发现它们的恐怖之处，罗伯特也就越想把它们区别开，自己也就越觉得这些脸十分可怕与凶残。渐渐地，石廊里的光线越来越弱，侧壁上的石脸渐渐消失。当他拐进一条黑漆曲折的甬道时，前后左右隆隆作响，两边的岩石似乎就要关闭。此时，可怜的罗伯特终于害怕，自言自语道：“罗伯特啊，罗伯特，要是此番行程只是为了干件蠢事，那么你现在值不值得呢？”不过，话音未落，一丝光亮再次出现在黑暗中，佛如夜空中的一颗明星。现在折返，难比登天，罗伯特唯有硬着头皮朝着光亮寻去。最终，他来到一所大房子前面，原来正是房顶高悬的吊灯引着他来到此地。

在这个四周昏暗的狭促空间里，凭借一丝灯亮，罗伯特发现有几名巨人正围坐在一张石桌。他们似乎都在沉思，谁也没说话，四周一片死寂。坐在桌首的正是巨人马洪·麦克马洪本人。浓密的胡须因时代久远，仿佛生了根，与石桌缠在一起。而他也是第一个发现了罗伯特的巨人。于是，他起身，胡须从巨大石桌上连根拔起，掀翻石桌，摔成碎片。

“你来这儿干什么？”巨人以雷霆般的嗓音质问。

“我啊，”无比害怕的罗伯特还是鼓足勇气回答，“我来这儿，是接菲利普·罗纳恩回家的，今晚他的服务期限就要满啦。”

“是谁派你来的？”

“只有我自己。”

“那你必须从我的侍从中把他选出来。假如选错了，就拿自个儿命来抵偿。现在，跟我走吧。”随后，巨人领着罗伯特来到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厅，里面灯火通明，两侧站满了俊俏的小男孩，他们身着绿衣，看起来都是七岁的光景。

“就在这儿，”巨人马洪说，“现在，选出菲利普·罗纳恩吧。不过，可别忘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罗伯特一筹莫展，因为这里有成千上万名小男孩，他早已记不清梦中菲利普的模样。不过，罗伯特故作轻松，跟在巨人马洪的身旁，沿着大厅走着。巨人每走一步，身上的铁甲发出震耳的巨响，远比罗伯特平日里用大锤敲打铁砧的声音响亮。

快要走到大厅尽头的时候，无人说话。此时的罗伯特意识到，唯一的解决之法是要和马洪交交朋友。于是，他打算讨好他，看看效果如何。

“哎呀，这些可爱的小男孩看起来都健健康康的，即便与新鲜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相隔，您还是把他们养得这么好！”

“不错，你说的对极了。来，咱们握握手。你是个诚实的铁匠。”

虽不怎么喜欢这只巨手，罗伯特还是举起了铁犁，让巨人一把握住，对巨人来说，铁犁就像一根土豆梗一样。看到这一幕，大厅里的孩子们放声大笑。笑声中，罗伯特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迅速地跑近那个孩子，一把抓住他并大声叫道：“不论死活，我就选他了，他就是菲利普·罗纳恩。”

“不错，他就是菲利普，走运的菲利普。”身边的孩子们嚷嚷道。突然，大厅一片漆黑，罗伯特耳边沙沙作响，所有的一切立刻陷入模糊与混乱。不过，罗伯特依然紧紧地抓住孩子，再次醒来时，他自个儿正躺在巨人堤道的最高台阶上，而小男孩也紧紧抱着罗伯特的胳膊。此时的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到了后来，朋友们将罗伯特的历险传遍四方，帕西奇、蒙克斯顿、卡里加林还有整个凯里男爵封地都轰动了。

“你能确定吗，罗伯特，带回来的男孩就是菲利普·罗纳恩？”这是众人最最关注的问题。尽管，男孩失踪七年，可他还是之前的模样，既没长高也没变老，甚至还能说出自己被掳走之前的事情，仿佛做了一场七年之久的南柯梦，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我确定？哎呀，这问题可真滑稽。”罗伯特总是如此回答，“这个男孩有着妈妈一样的蓝眸，留着父亲一样的红发，更别提他鼻翼右侧还生着一模一样的小瘤子呢。”

不论罗宾·凯里受到怎样的质疑，罗纳恩夫妇对他们的孩子从巨人麦克马洪那里被带回来的事实深信不疑。他们对罗伯特感激无比，并赠予他一笔丰厚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