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恩·艾达传奇：厄恩湖的金苹果[7]
尼古拉斯·奥卡尼
此故事发生的时候，古爱尔兰的西部地区还没有确定名称，谁统治这片土地，就用谁的名字命名。每换一位领主，就要变更一次名字。这片神圣的土地曾受一位强大国王的统治。作为骁勇善战的战士，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均无人能敌，四方无不拜服。受他掌控的广阔疆域从拉斯林岛延伸到香农入海口。他的名字叫康恩·摩尔，不仅威震四方，也深得民心。王后是位不列颠公主，同样备受爱戴，各个方面又与国王交相辉映，一方缺少什么，另一方总能弥补。
人们都相信上苍庇护着这对善良的夫妻。在位期间，庄稼喜获丰收，产量足足是平时的九倍，河流湖泊和四周的海域满是肥鱼，牲畜迅速繁衍，奶牛和绵羊产下丰裕的奶水，纯净的乳汁如瀑布般流淌在牧场，填满了每一道犁沟和每一处洞穴。这一切都是上天对康恩君王领土的恩赐。在他和儿子以及后人的精心治理下，这个地方博得了“西部幸福之岛”的美名。康恩·摩尔和妻子艾达的统治持续了多年，夫妻二人育有一子，取名时从父母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名为“康恩·艾达”，因为德鲁伊特祭司曾经预言孩子将会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
小王子渐渐长大，仁慈亲切的品质愈加明显，身体也长得结实高大。父母对他宠爱有加，人民也以他为傲。他是那么的受人尊敬，备受爱宠，以至于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平时赌咒都会以他的名字起誓，而不是太阳、月亮、星辰或者其他自然界的元素。不过，好事多磨。突然有一天，王后病重卧榻不起，没过几天魂归西天。她的丈夫、儿子和人民都陷入极度悲伤，难以自拔。
善良的国王和臣民为王后的离世哀悼了一年零一天。丧期过后，国王勉强接受大祭司与大臣们的建议，娶了大祭司的女儿为妻。前几年的时光里，新皇后似乎处处效仿善良的艾达，民众对她颇为满意。时光荏苒，生过几个孩子之后，她发现康恩·艾达才是国王和人民最为中意的王子，若国王升天，他必将继承王位，而她的孩子却没有任何机会。
想到此，大祭司的女儿妒火中烧，决定用尽一切手段置王子于死地，或者把他驱逐出国。她到处散播王子的谣言，不过，国王信任儿子，对各种传闻付之一笑，王公贵族和老百姓自不理会。王子本人也默默地忍受这一切，用宽容和善良回报她的种种敌意之举。王后发现这些谣言毫无效用，不由得更加憎恨王子。为了达到她邪恶的目的，她铤而走险找到一名臭名昭著的巫婆帮忙。
第二天一早，她溜进巫婆的小屋，倾诉烦恼。听罢，巫婆说：“我可以帮你，除非你能给我满意的酬劳。”王后不耐烦地问：“想要什么？”“报酬就是用羊毛塞满我胳膊下面，用红麦塞满我用小棍戳出的洞眼。”“我答应你，并且立即兑现。”
于是，女巫站在简陋小屋的门前，胳膊撑在门的两侧，让皇家侍卫通过她胳膊下面向房间里塞羊毛。她不准他们片刻休息，直到房子里再也塞不下羊毛为止。接着，她爬上哥哥家的屋顶，用小木杆戳了个小洞，往里面倒麦子，直到装得满满当当的。
王后说：“好了，既然你已经得到了酬劳，现在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实现愿望。”巫婆说：“带走这棋盘，用它邀请王子下棋。第一局你必赢无疑。不过，你可以事先立下规矩，赢的一方可以要求输的一方做一件事。等你赢了，你就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流亡国外，要么在未来的一年零一日内，去厄恩湖的费尔伯格，从王宫花园里摘下三颗金苹果，还要牵回费尔伯格国王的黑骏马和神犬赛摩。如此珍贵的三样东西被严加看管，仅凭王子一人绝无成功的可能。假如贸然前往，必定有去无回。”
王后欣喜若狂，急不可耐邀请王子前来下棋，并在下棋之前按照女巫的嘱咐与王子立下规矩。果真如女巫预言，王后赢了。以为王子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膨胀的王后约王子再战一局。出乎意料，王子轻松赢得了第二局。
“好啦，”王子说，“你赢了第一局，可以先提要求。”王后说：“我要求你在一年零一天内，去厄恩湖费尔伯格国王的花园里摘下三颗金苹果，还要牵回他的黑骏马和神犬赛摩。如若不然，你将被放逐海外，永世不得返回。否则，人头落地，以命相抵。”王子听罢回答道：“没问题。不过，我的要求是你要坐在塔尖上，直到我回来为止，其间不许吃任何食物，除了那些用针尖能戳起的红麦。要是我在期限内没有回来，你将重获自由。”
一想到王后提出的艰巨任务，康恩就烦恼不已。他心里清楚，要到达目的地，一段艰辛漫长的旅途必不可少，因此他决定立刻出发。不过，他得先亲眼看着王后坐在塔尖上。夏季骄阳的炙烤，冬季风雪的鞭打，她起码还要忍受一年零一天。
如何获得黑马和神犬，康恩·艾达毫无头绪，不过他明白，人类的力量微不足道，在出发之前必须拜访自己的一位老朋友，来自斯里阿·巴那达的大祭司费奥恩·达哈。王子来到祭司家，大祭司盛情款待。他刚坐下，就有人给他端来热水洗脚，旅途的劳顿一下子减轻了不少。祭司请他享用了最新鲜的食材与最浓醇的烈酒之后，这才问他来此何意，为何看起来如此悲伤。王子把他和继母的赌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挚友。
“你能帮我吗？”王子面带愁容地问道。祭司回答：“现在，我帮不了你，不过明天破晓时，我会去森林中施法，向我信奉的神灵求助，看看它能不能帮到你。”第二天日出时分，祭司果真去了森林施法求助。回来后，他把康恩叫到身边，给他说了这样一番话：“亲爱的孩子，我发现，你面对的是一个苛刻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目的是要你的性命。世上没人能给王后提出这种建议，除了科里伯湖的卡丽苛，她如今可是整个爱尔兰最强大的女巫师，也是厄恩湖费尔伯格国王的亲妹妹。我的能力不够，无法帮你免除此项艰巨的任务，我信奉的神灵也不能。不过，你可以去司莱巴密向人头鸟打听打听，如有什么办法能救你，这只鸟儿一定知道，它通晓过去也能看透现在与未来。但是，它的栖身之所很难找到，要从它口中得知答案更是难上加难。不过，我会尽我所能，替你解决这两件事，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
大祭司接着吩咐：“骑上这匹小马，立刻出发！因为三天后，这只神鸟就会隐身不见。小马自会带你前往它的栖身之所。要是鸟儿拒绝告诉你要的答案，就把这块宝石给它，它自会给你满意的答案。”王子激动地谢过祭司，骑上小马，接过宝石，踏上旅程。根据祭司的指示，王子松开缰绳让马儿自己选择方向。途中的艰难险阻花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这匹小马又会口吐人言，十分神奇，果真是一匹魔法骏马。
王子在三天之内找到了这只奇鸟的藏身之所。按照祭司的嘱咐，给鸟儿看过宝石之后，他问鸟儿如何才能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鸟儿衔住宝石，飞到一块人类无法攀登的石头上歇一歇脚，操着嘶哑嗓音说道：“康恩·艾达，挪开你脚下的石头吧，你会发现一个铁球和一只杯子，骑上马儿，把铁球朝前方扔去，马儿就会告诉你剩下该做的事情。”说完，鸟儿飞走，消失不见。
康恩·艾达仔仔细细地按照神鸟的指示去做，在鸟儿指点的石头下面，找到了铁球和杯子。他将它们拿起，翻身上马，把铁球朝前方丢去。球跳跃着前滚，他与马儿一路紧随，就这样来到了厄恩湖边，铁球沉入湖里，消失不见。这时，马儿说：“下马吧，伸手从我耳朵里取出一小瓶冰块（包治百病）和一只小篮子，然后再骑上来，现在是你真正面对危险与困难的时刻啦。”一路上，康恩对马儿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
取出这些东西的王子骑上小马继续赶路，跃入湖中，铁球再次出现并一直滚到一处堤坝，三条凶恶的大蛇盘踞其上，虎视眈眈。它们吐信子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走近一瞧，血盆大口和那可怕的獠牙足以吓退最最勇敢的凡人。马儿说：“听着，王子，现在掀开篮子，取出肉丢进每只蛇的嘴里。然后，定要稳稳地坐好，我们才能安全跃过。不过一定要精准地扔进去呀，否则，我们就完蛋啦。”
康恩·艾达把肉准确无误地扔进蛇嘴里。小马说：“干得漂亮，你真是个有前途的好小伙。”说完此话，小马腾空一跃，飞过大蛇看守的河流与浅滩，稳稳停在湖边七十尺远的地方。“你还在我背上吗？王子？”“还在呢。”“你未来必定建功立业，已经过了一关，不过还有两关要闯呢。”
他们跟着铁球继续前行，来到一座燃着熊熊火焰的大山。“坐稳啦，我又要跳啦！”小马提醒。王子胆战心惊，顾不上回答，立即抓紧马背。马儿突然腾空跃起，如离弦的箭飞过火焰山。“你还活着吗？康恩·艾达，康恩·摩尔的儿子？”“还活着呢。再不能这样干啦，我快要被烧焦啦！”小马说：“这会儿还活着，我敢保证，你未来必定名满天下。我们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大有希望渡过最后难关。”
向前没走多远，忠实的马儿提醒王子：“康恩·艾达，现在下马，为你的伤口上涂一点冰吧。”王子立马照做，冰块一涂，伤口立即痊愈，好像从未受过伤似的。再次上马的康恩王子继续循着铁球，最终来到了一座高墙围绕的城堡前。只见城堡有一道大门并无武士看守，只不过两侧的高塔喷出长长的火舌，老远就能看到。小马说：“下马吧。从我的另一只耳朵里取出小刀，杀死我，剥下皮。把皮披在你身上，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穿过大门了。进去之后，你就可以自由地进出，再也没有什么危险了。而我唯一想要的报答是，一旦通过大门，你要回来赶走打算吃掉我尸体的怪鸟，如果瓶子里还剩些冰水的话，请在我尸体上滴上一滴，这样我的尸体就会不腐。如若不是太麻烦，最好挖个坑，把我埋啦。”
“天啊，”康恩·艾达说，“我高贵的马儿，一路上你对我是这么的忠诚，我还要指望你继续帮我呢，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要求，这种做法太忘恩负义了，更别提我对你的感情。作为王子，我要说，无论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是可恶的死神还是其他，我都不会牺牲宝贵的友情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我在此以家族立誓，即便面对最最可怕的危险甚至死亡，也不会背叛人性、荣誉与友情！你怎能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哎呀，朋友！快照我说的做，然后带领你的国家走向繁荣昌盛吧。”王子喊道：“绝不，绝不。”“要是现在不听我的，这么告诉你吧，我们两人都将死去，永无再会之时。不过照我说的去做，事情将会比你想象的要顺利得多。一路上我没误导过你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质疑这个生死存亡的决定呢？”
王子无法说服忠心耿耿的马儿，极不情愿地从马耳掏出匕首，颤抖着举向小马的脖子。王子泪流满面，刚把刀尖靠近小马，一股神秘的力量涌来，把刀子扎进了马儿的脖子，瞬间杀死了它。高贵的马儿立即倒地，王子见状不由跪下来痛哭流涕，最后昏了过去。过了许久，缓过神来的王子发现骏马的尸体早已变硬，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唯有按照马儿的指示最为稳妥。泪如雨下的他心痛难忍地举刀剥下马皮，昏昏沉沉地钻进马皮，朝眼前雄伟的城堡走去。他不费吹灰之力穿过大门，令他意外的是，城里居民众多，繁华富裕。不过，这一切对王子都没有意义，眼前的俗世远不能安慰自己痛失爱马的悲痛心情。
进城后，走了不到五十步，小马最后的请求在脑海中闪现，他不得不返回城门，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乌鸦和其他食腐鸟儿正撕扯小马的尸体。他立刻赶走鸟儿，从怀中取出瓶子，拔开软木塞，将珍贵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洒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令康恩·艾达吃惊的是，马尸刚碰到有魔力的冰水，形体就开始变化，几分钟后，王子又惊又喜，马儿变成了这世界上最英俊、最高贵的年轻人。年轻人一下子翻起身，一把搂住王子，拼命地亲吻他，激动地流着眼泪。
等年轻人从狂喜中镇定下来，王子从目瞪口呆中缓过神来，陌生的年轻人对王子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最善良的人儿啦，何其幸运让我遇见了你，才得以变回人形。我就是之前的那匹小马呀！事实上，我是这座城市国王的弟弟，可恶的祭司费奥恩·达哈一直拘禁我。不过，你去找他帮忙，他不得不还我自由，因为我的魔咒被打破啦。要不是你刚才的慷慨之举，我还不能恢复人形呢，是我的亲妹妹劝说王后，也就是你的继母，让你来找黑骏马和神犬的。如今，它们都归我哥哥所有。至于我的妹妹，请相信我，她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并且十分尊敬您。以后，你会发现，假如她怀有一丝恶意，不费吹灰之力就会将你置于死地。好了，不说这些题外话啦，她只是想帮你躲过未来一劫，也借助你的力量让我战胜无情的敌人。现在，跟我来吧，我亲爱的朋友、救星，骏马、神犬和金苹果全都是你的啦，真心欢迎你来到我哥哥的国家，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更好的礼物还在后头呢。”
两人没再浪费时间，径直奔向厄恩湖国王的宫殿。国王和大臣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国王得知康恩·艾达的来意后，立刻把黑骏马、神犬赛摩和花园里三颗能够带来健康的金苹果赠予他，唯一的条件是王子一定要留在宫殿做客，一直住到不得不回去完成任务的时间为止。在盛情的挽留下，康恩·艾达勉为其难，答应留下来住一阵。这这段时间里，王子天天欣赏湖光山色，尽尝了人间美味。
返程的时间终于来到，人们从欢乐花园的水晶树上摘下三颗金苹果，塞进他的口袋，为神犬赛摩拴上皮带交到他的手中，黑马也套上了华丽的马具，供他骑行。国王亲自扶他上马，兄弟俩保证王子再也不用害怕火焰山还有毒蛇了，骑着这匹黑骏马在王国的领土上必将畅行无阻。好客的国王和他的弟弟还求康恩·艾达每年至少来看他们一次，康恩·艾达欣然同意。最后，他与亲爱的朋友和他的哥哥含泪相别，在约定的时间回到了父王的宫殿。此时，王后还在塔尖上站着呢，本来她满是欢喜，因为只要再过一天，便可以下塔，重获自由，王权也会落入她的手中。
不过，她的美梦注定破灭。派去打探消息的随从回来告诉她，王子已经归来。她不肯相信，当亲眼看到王子骑着丰神俊朗的黑马，牵着颈戴银圈的神犬，她才知道王子胜利归来，自己的歹毒计划一败涂地。极度绝望中，继母从塔尖上一头栽下，摔成肉泥。父王激动万分地迎接自己的儿子回家，因为他本以为王子再也回不来了，终日沉浸在悲痛。最终，王后的阴谋传遍了全国，国王和大臣下令烧掉她的尸体以此惩罚她的背信弃义和邪恶心肠。
当康恩·艾达把三颗金苹果埋在自家花园的一瞬间，一棵大树破土而起，结出一模一样的金果。有了这棵神树，王国各地风调雨顺，频获丰收。在金苹果神奇力量的庇佑下，这个国家也变得与费尔伯格一般富足。从此，神犬赛摩和黑骏马成为王子的得力助手。在位期间，玉米、水果、牛奶、家禽、鱼类年年丰裕，百姓欢天喜地。自此，这片备受福佑的土地就以康恩·艾达的名字来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