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与仙医
威廉·巴特勒·叶芝
女巫和仙医两者都从另一个世界获取力量。女巫的力量源于恶灵和自身的邪恶意志,仙医却来自精灵以及与生俱来的灵力。女巫总是令人恐惧、憎恨。人们常常求助仙医,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对你恶作剧而已。然而,最有名的仙医也会受到精灵的特别青睐并被掳走七年。精灵并非总是带走自己喜爱的仙医。还有些凡人,他们忽然变得沉默、古怪,并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独自徘徊。这些人后来大都成为伟大的诗人、音乐家或者仙医。不过,千万不要把这些人与蕾阿楠·希附体的人混为一谈,因为蕾阿楠·希以人的生命为食,让他们渐渐枯竭而死。她是一种可怕的独居精灵,虽然,自奥辛到上个世纪以来几乎所有的爱尔兰诗人的创作都要归功于它。
这里,我们讲的仙医与那些住在山寨或者洞穴中精通草药与咒语、性格欢快、善于交际的群居精灵是朋友。一旦出不了奶油又或者挤不出牛奶,村民便请来仙医,让他看看到底是自然的原因还是巫术所致。因为,保不准是哪个巫女变成兔子吸走牛奶,又或者是哪位巫婆用“死人之手”把奶油捞进自己的搅奶器里。不论如何,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有解咒之法。即使哪家怀疑自己的孩子被精灵调了包,他们也会给出建议或者开出药方治疗所谓的“精灵之击”(精灵打到凡人的身上,身上不是起大包,就是全身麻痹)。当然了,精灵有时也会在人类面前显形,提醒他们拆掉新盖的房子,因为房子挡住它们的必经之路。
曾经,王尔德夫人这么描述过一位居住在因尼斯·萨克的仙医:“他终生不沾酒水与肉类,一心吃素。”一个十分了解他的人还这样形容他:“无论冬夏,他只穿同一件法兰绒衬衫,只披同一件法兰绒大衣。参加聚会也会支付自己的份子钱,却从不享用食物与饮料。即便他不讲英语,也从来不学,也会认为没准用英语诅咒敌人能有奇效。在他的意识里,墓地是神圣的,坟墓上的一片树叶都不能带走。人们应当坚守古爱尔兰的传统,比如不在礼拜一掘墓;按着太阳的方向,扛着棺材绕墓三圈,灵魂才会得到安息。和村民一样,他坚信自杀是被诅咒的,因此下葬自杀者,周围的死者都要翻过来,脸朝下。他的日子虽过得富裕,可从未讨过老婆,即便在年少时,也未曾想过,因为他不懂如何爱一个女人。离群索居中,这位仙医独具传奇般的神秘魔力,给再多的钱,也不肯将这种力量授予他人。他坚信自己要是这么做了,准得暴死。另外,他从来不碰榛木棒,随身倒是携带一根梣木杖,祈祷时经常横放在膝盖上。他一生致力慈善事业,虽已值暮年,可从未生病,没有人见过他生气,也不曾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愤怒的话语。只有一次,大发雷霆的他倒背上帝的祷词来诅咒自己的对手。不过,在临死前,他必定展示这种神秘的力量,并且我们敢肯定,他只会透露给他的继任者。在斯莱戈郡有好几位这样的仙医。据说,他们都很擅长摆弄药草,我的朋友在各自的家乡也发现了这样的人。这一切来得顺其自然,尽管所谓的‘时代精神’会发笑,可事实上,‘时代精神’本身也无非是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说不定哪天就已魂归天外。”
女巫的咒语完全是两回事,它们散发出来的是坟墓的味道。其中最有威力的便是“死亡之手”。据说,她们诵读咒语,挥舞着从死人身上砍下来的手臂,然后搅动水井偷走邻居家的奶油。
如果在死人手指尖插上蜡烛,烛火则永不熄灭,这对盗贼非常有用。另外,魔法对情人同样受用无穷。他们会烤干黑猫的肝脏,研磨成粉,做成爱情的魔药,把粉末掺入茶水,再从黑色茶壶倒出来,保准万无一失。近几年,很多传闻讲述了魔药成功的案例。不幸的是,这种药粉必须坚持服用,否则爱情将会化为仇恨。
不过,巫术的核心始终是变幻形态的魔法,例如在爱尔兰,将人变成野兔或者小猫的魔法,很久以前,狼也是颇受欢迎的变幻形态。在格拉尔德游历爱尔兰之前,一天夜里,一位僧侣在树林中遇到了两匹狼,一匹奄奄一息,另一匹则祈求僧侣为其施行最后的圣礼。僧侣做着弥撒,进行到临终圣餐环节,他停了下来。狼见状,便撕掉另一匹狼的皮毛,从中露出一位老妇人,僧侣随后完成了圣礼。多年以后,当格拉尔德在此游历,这位接受主教审判的僧侣向他陈述此事,因为人类为动物施行圣礼是弥天大错。不过,这只狼究竟算人还是动物?依据格拉尔德的建议,主教们带着事件的原委连同僧侣本人送到教皇那里等候裁决。直至现在,结果依然未知。
不过,格拉尔德本人认为此事中的狼只是幻象,如他所说,只有上帝才有改变万物形态的神圣法力。他的见识与爱尔兰以及别处的传统观点如出一辙。因此,记录此事件之人大都相信魔法主要产生幻象。帕特里克·肯尼迪就曾提及:有一回,一名女孩无意中摘了片生有四瓣叶子的三叶草,可她本人没有发觉。随后,她捏着草,来到集市,遇到一名巫师。四叶草保护女孩免受蛊惑。当别人看到一只公鸡叼着根巨大的房梁在棚屋顶行走的时候,她却惊讶地问道,一只叼着稻草的公鸡有啥好稀奇的。随即,巫师索要那片草叶,谎称用它喂马。草一脱手,女孩尖叫,喊着房梁要塌下来啦,要砸死人啦。
因此,有一点我们必须牢记:被施了法的事物终究是虚幻的,它注定会不断地改变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