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文体方法
第四章的第六节冠名“30种不同的文体风格”。事实上,这一节的内容是就文风而言,关于虚词的重复使用。马若瑟谈到,虚词的重复本身并不重要,而通过这些虚词连接众多短语的方法才是精髓所在。他引用了西塞罗(Cicero)的一段充满热情的雄辩词,然后又转到圣保罗“给科林斯人的第二封信”,圣保罗在第11章用了很多的重复:“有来自水灾的危险,有来自盗贼的危险,有来自我们自己同胞的危险,有来自异教徒的危险,等等。”马若瑟说,中国人用的是类似的结构。
接下来是一段有点离题的话,尽管会被读者们忽视,可是却很有趣。
文人们高度赞扬以下的作品,因为其优秀的文体:《易经》最后部分的《系辞》(附录部分),《周礼》中的《考工记》(关于工匠的一章),《太极图说》(关于最高原理的图表),《性理大全》的第一部(所谓的理学家的文选)。这些作品之所以有这么高的评价,其中一个原因也许就是我正在介绍的各种修辞法在书中随处可见。
事实上,在引用的42段例文中,有5段选自《易经》,有5段选自《考工记》,可是却没有一段选自《太极图说》,因为书中第一行中就有令人困惑的话“无极而太极”[17]。
在这段简短的介绍的结尾,马若瑟说他在这里只讨论文体风格的问题,所以不需要再加上对这些引文的翻译。“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它们已能满足读者的需要。”
确实如此,所有的修辞法和重复都展现在读者面前,学习者已从中学到了绝大部分但不是所有的虚词的用法。不过,如果他不明白这些句子的意思,他几乎很难受益于这些句法结构。
对马若瑟来说,这些例句如此优美高雅,可是很明显地,他在此处忘记了他在教授汉语。
下面是对“特殊的文体方法”一章的节选,附有马若瑟的一点评论,看看他如何使他的学生陷入了困境。
马若瑟只给每个虚词注解了一个或少量的相关词汇的意思。
【或】Huo(或者;时而……时而)
这里有很长一个句子,用“或”字来连接意义相反的词。这个例句选自《道德经》第29章,讲的是好管闲事之人不明白“无为”的道理。“故,物或行或随,或歔或吹,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者】Zhe(名词性的虚词)
为了展示不断地重复这个虚词而带来的文风上的应用,马若瑟从《周礼》的附录,即上文提到的《考工记》里选取了一段引文,是有关小动物用自己身体的不同部分发出声音的内容。
“以脰鸣者,以哇鸣者,以旁鸣者,以翼鸣者,以股鸣者,以胸鸣者。”(这些动物分别是青蛙、蟋蟀、蝉、甲壳虫、蚱蜢、蜥蜴。[18])
学习者可能对这些动物的集合感到茫然,而且这段话还是从他也许知道的那本关于礼仪的典籍,即《礼记》中引用的。马若瑟没有告诉读者,他在这里提到的这些小动物其实是木匠用来装饰音乐坛的模型,而这个音乐坛则是为演奏乐器而建的。
马若瑟还提到庄子曾经模仿这段话写作,而且,在韩愈的著作里用了不少于17个这样的连续的“者”字结构。
【之】Zhi(它,它们)
马若瑟的例句中,有一个选自《易经》,关于“之”字的修辞用法,即“之”作“它或它们”讲。《易经》的附录《说卦》一文里,谈到了八种卦。第四章里列举了一些难解的现象,每一个都用“之”来表示,“之”也就是指“万物”。“雨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恒之,艮以至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马若瑟说,《易经》全书就在这八种卦辞之中。
【谓之/之谓】Wei zhi,Zhi wei(意思是,那就是)
这两个两字虚词短语的修辞用法,是通过《易经》的附录《系辞》里的两个例句来说明的。
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
生生之谓易,形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
(乾:第一卦,指天,男性,阳;坤:第二卦,指地,女性,阴;易:指变化。)
【以】Yi(为了;在……的帮助下;把……视为)
这里有两个选自《庄子》的例句:
“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
第二个例句是从庄子——这位诗人和哲学家一段著名的论述中摘录的。这段论述谈的是关于当他的弟子要为他举行一个奢华的葬礼时,庄子说:“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以星辰为珠玑……”
【为】Wei(作为;代表,象征)
在《说卦》一文里反复地使用了这个虚词。马若瑟举出了一个短小的例句,摘自11章的开头:
乾为天,为圆,为君,为父,为玉,为金……
他省去了下面的话:“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这一长段描述当然需要有很多的评注,可是为了给他的学生们展示如何娴熟运用这个虚词的修辞用法,马若瑟即使不作注,也至少应当把表现八种卦辞特点的这一整章都加上,包括完整的不少于112个“为”字连用的句式。
【其】Qi(它,它们,他们,它的,它们的,他们的)
马若瑟从《易经》的《系辞》里摘录了一个例子:
“其旨远,其辞文,其言典而中,其事肆而隐……”
上述例子足以使我们了解,马若瑟试图润饰他的传教士同仁们的文体风格的想法。他用下面的话结束了这一节:
当然还有很多关于文风的例句,可是我在这里举出的30个例子已经足以让传教士们学会怎样写文雅的中文。为了尽我所能地鼓励他们,我决定在下一页附上一篇完整的关于上帝和神性的文章。这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传教士写的,写于他来中国传教几年之后。[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