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的作用与后期的情感理论

焦虑的作用与后期的情感理论

在弗洛伊德早期的防御模型中,一个观点威胁要突破进入意识,其结果就是与占主导地位的思想不相容,将会带来不愉快的情感,由此促成压抑的产生。情感的性质,其相对于愉快与不愉快感觉的价值,均被视为由个体人格和个体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共同决定。情感因此就成为冲突、压抑和神经症症状产生的基本的促进因素。

随着驱力/结构模型的建立,情感被降至次级的理论地位。在元心理学的文章中,情感被表述为驱力的衍生物。在《压抑》一文中,弗洛伊德秉持“定量的情感一词……与本能是一致的,只要后者脱离观点并感觉到在情感的过程中得到表达……”并再次探讨被压抑的本能表征的量化(力比多的)因素的命运,“情感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受到质的影响”(1915a,p.152,153)。情感的出现被看作是压抑至少存在部分失败的证据,被释放的量所呈现的质的色彩被看作是相对偶然的,从动力性的观点看,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管某种情感的本质如何,在驱力/结构模型的顶峰期,其分析要求我们揭示导致其出现的力比多力量。相对早期模型关于防御的神经精神病论文以及《癔症研究》,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两者认为是不能忍受的情感开始了压抑的过程,从而形成了症状。情感的特殊性质,是由包括情境的性质、个体持有的价值观和社会标准的一系列因素决定的,是事件未来走势的基本的决定因素。随着驱力的首位位置的确立,除了反应被压抑的本能冲动的本质之外,情感的特殊性质就被抛弃了。

在所有情感之中,焦虑在精神分析的思想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因为它几乎是神经症障碍的普遍症状。在弗洛伊德早期关于现实神经症的观点中,他认为焦虑是力比多抑制的结果,这种抑制已经变得“有毒”;因为没有释放的机会,力比多就进行(心理学的)转化。精神神经症的焦虑理论和情感理论,主要通过这个方式,输入到现实神经症。在这个情况下,焦虑被视为抑制的结果,不是因为没有适当性欲机会,而是因为压抑。

弗洛伊德降低驱力理论的特异性,可能想重塑情感理论,并进一步将之置于其理论体系的核心。事实确实如此,尽管在其他情况下,驱力理论拥趸者的背叛直接促进了弗洛伊德对理论的修正。奥托·兰科(1929)就是这个情况下的背叛者,他主张出生创伤是形成神经症的核心原因。弗洛伊德对此的回应是,尽管出生体验塑造了焦虑体验(许多年前他主张的一个观点;Freud,1910b),但它并未因此成为所有焦虑的原因。

在《抑制、症状与焦虑》中,弗洛伊德对其早期理论进行了广泛的修改。他修正了焦虑与压抑的关系。焦虑是一系列危险情形中出现的记忆中感觉的复活,出生是最先遇到的情形。这些情形是危险的,因为它们预示着就要到来的创伤,创伤被定义为面对本能需要的压倒性累积,机体所承受的无助感。

自我可以随意应用回忆与再体验这些感觉能力。当自我感觉到危险的本能冲动就要突破进入意识时,自我就能召集小量的、相关的记忆图像,这样做就能求助于快乐原则。有了快乐原则的帮助,自我就有力量对威胁性冲动进行压抑。焦虑因此就成了自我发起防御行动的信号。

压抑的出现是焦虑信号引起的结果,这个观点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环境,在该环境下自我感觉到冲动可能是危险的,这让我们想起了弗洛伊德最早的防御模型。修正的焦虑理论将不愉快情感及其环境因素重新置于动力性观点的中心。不过,这里所说的危险最终是与驱力需求相关联的。自我使自己免受不愉快体验、“因需要而不断增长的紧张”,以及面对本能压力产生的无助感的影响(1926a,p.137)。早期理论对环境的强调得到了恢复,但是其内容已经完全由驱力的本质所决定,尤其是力比多驱力。

弗洛伊德对于新焦虑理论的临床应用,显示出理论调和方面的意味。在其《精神分析新论》中,弗洛伊德描述了俄狄浦斯期冲突中最初的动物恐怖症:

男孩面对力比多需求确实会感到焦虑——在这种情况下,是爱上母亲的焦虑……但是这种恋爱的感觉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内在的危险,他必须通过抛弃那个客体来回避焦虑,因为那个客体呈现的是外在的危险情景……危险是被阉割的惩罚,失去其生殖器。当然,你会反对,毕竟,那不是真正的危险……但不能如此简单地否定此事。最重要的是,这不是阉割是否会真正实施的问题;有决定意义的是,危险来自外部,而且男孩相信这一点。(1933,p.86;斜体是我们标注的)

这样说来,阉割就不只是孩子反应性的幻想。弗洛伊德认为,这样的威胁会经常出现,作为对乱伦愿望的惩罚,阉割在人类种系发生学上具有悠久的历史。尽管这种恐惧建立在对现实歪曲感知的基础之上,但孩子感觉恐惧是源于现实的(与《性学三论》中基于“机体压抑”的感觉不一样),而且这是产生焦虑的关键动力性因素,压抑也是如此。

弗洛伊德到了这里就突然停住了,差一点就将之全部归因于现实环境,尽管这个构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了环境因素。他没有进一步发展在不同环境下的意涵,也就是说,在不同的家庭里,所感受到的阉割威胁的严重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强调种系发生学,使我们背离了这样一个观点,即针对孩子的冲动,实际上是针对孩子自己,不同的父母反映出的敌意程度是不同的[2]。这种理论保留的策略,类似于我们看待调节原则的方法,我们在讨论俄狄浦斯情结时会再次遇到这种情况。

防御模型时代与后期焦虑理论对于创伤定义的比较,是有指导意义的。前者将创伤定义为不相容的想法强行进入意识的时刻(Breuer & Freud,1895)。没有特别说明不相容观点的本质,甚至也没有特别说明对立的占主导地位想法的本质。后期看法则又回到了某种东西强制作用于其他东西的观点,但这里说的侵人性的想法本质特指本能。后期理论中创伤指的是面对驱力的需求所体验到的无助感。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如果我们自身没有某种感觉和意图,我们所爱的人就不会停止爱我们,我们也不会受到阉割的威胁。”(1926a,p.145;斜体是我们标注的)当然,意图总是详细说明的本能驱力的衍生物。

总之,后期焦虑理论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利用格式塔心理学家所用的图画来说明图形—背景关系的模糊性。现在,我们在研究临床素材的时候,外部环境与驱力需求的首要位置就进入前景之中。尽管弗洛伊德本人坚持驱力/结构模型的基本假设,继续将驱力摆在理论结构的中心位置,后期模型更加看重现实因素的作用,尤其是客体关系的实际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