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之“所以”的不可名的逻辑推演

万物之“所以”的不可名的逻辑推演

王弼以下面的论辩作为《老子旨略》的开篇:

          夫        

物之所以生,  功之所以成,

必生乎无形,  由乎无名。

       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 (111)

左右两个串系各涉及存在者的两个大的领域。第一领域是物质的领域,第二个领域包括社会过程——通常被指称为“事”,这里的“功”是从中派生出来的。二者共同形成“万物”。在随后的段落中,王弼进一步从《老子》中引用了零散的论述,插入他对万物之“宗”的不可捉摸的系统讨论中:

不温不凉,  不宫不商。

  听之不可得而闻,

视之不可得而彰,

体之不可得而知,  味之不可得而尝。

  故其

为物也则混成,为象也则无形,  为音也则希声,为味也则无呈。

       故能为品物之宗主,

       包通天地,靡使不经也。 (112)

在这一段落中,王弼将散置于《老子》各处的命题组织进一条严格的、统一的论辩链条中。他揭示出《老子》在这些不同的关涉万物之“所以”的段落中使用的术语系统,隐含着沉默的深层结构。《老子》的确在不同的地方提到了四种感官能力对于把握道的无能,它还假定万物被分为两个领域,对不同的领域,它使用了不同的语汇。但《老子》中并没有像这里这样将两个系列配合并组织进一个认识论命题的点。

王弼这里提出了两个命题:万物之宗主的无形和无名,以及这一宗主之所以能成为无限多样的万物的宗和主,恰是因为它没有特征和名号,因此是感觉官能无法觉知的。第二个主张标示了一种戏剧性的进展。这一宗主的不可定义性不是沮丧的神秘叹息的理由,而是被描述为随其作为万类宗主的作用必然会有的东西。这一不可定义性不是语言和认识的缺陷的一种作用,而是本体论差异本身的结构的功能。

然而,王弼需要证明何以“物”必然生于“无形”,“功”必然基于“无名”。在随后的段落中,他通过一种对相反命题的归谬法提供了这一证明:

若温也则不能凉矣,  宫也则不能商矣。

形必有所分,  声必有所属。

       故[如《老子》第41章所说]

象而形者,非大象也;  音而声者,非大音也。 (113)

王弼通过温/凉和宫/商这样反义的极端,阐明万物的特性是它们可以被认识和定义的基础。因此,两大存在者领域(二者是相对的,而各自内部又由对反者构成)的“宗”“主”一定没有这类特殊的特性。如果这一“宗”“主”专门创生这些存在者中的一类,他将受缚于这种特定性,不再可能产生相反的一类。由此而来的结论是:第一句中提到的“所以”必须被标示为没有任何存在者的任何具体特征,以便能成为所有存在者的宗主。这一议论基于一个单一的前提,即某个“一”是万物的始基。

因此,语言超越它指示和界定具体存在者的范围去处理万物之“宗”时必然的无能,就不是基于语言的某些缺陷,而是基于万物之“所以”与这些万物本身的本体论差异。

王弼的基本观点类似于夏侯玄和何晏,然而,王弼详细阐述并证明了他们洞察到的这一差异。王弼将《老子》的论述视为是以某种可证明的哲学洞见为基础的。然而,他的论辩本身不是从《老子》演绎出来的,也不是由它自身逻辑的严谨和有力之外的任何权威支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