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5年08月10日
八
院子里的柿子尚未采摘。枝头上的果实丰腴,热烈。每一天,阳光都给树上的柿子镀上一层金粉,让那些柿子看上去像红色的小灯笼一样悬垂在树梢。我希望这年冬天有一场大雪降临,像我第一次带吴湘回家那样,一觉醒过来,大雪覆盖了院坝,红色的柿子会在雪地上格外醒目。但祖父去世的这年是暖冬,我一直没有等到天降大雪。偶尔,我会坐在屋檐下眺望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内心有些哀伤。两年前与吴湘协议离婚的那天晚上,神情落寞的牙医惨然一笑,把与我离婚称为奇迹的终结。我明白吴湘的意思。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的前妻告诉我,她们班上除了因读博士没有结婚的两位女生,其他46个同窗都离异了,硕果仅存的她被大家称为班上的传奇。
事后,我曾经想过与吴湘的婚姻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从我成为她患者的时候开始?记得有一次,在谈及职业的时候,她说过永远不会与她的患者有情感瓜葛!想想也是,躺在治疗椅上面对照明灯,张大嘴,露出红肿的牙龈和晃动的牙齿,烟垢、牙结石、浓重的胃气,一个男人不堪的身体隐私彻底暴露,不会有牙医会去亲吻那样一张嘴。不再接吻,意味我们曾经的爱情只剩下婚姻的河床,在时间的侵袭下,原本水草丰美的土地日渐干涸。
返程那天,我摘了两纸箱柿子,并在箱子的空隙塞满了细碎的谷糠。我想带一箱柿子给吴湘。那年冬天,我带她回朱镇过年时正值柿子成熟,此后她不时会念叨着院子里的柿子。她还曾用小刀将柿子皮削了,用细绳拴了,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借助冬天的阳光晾晒柿饼。想想第一次带吴湘回朱镇,竟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让人有些伤感。
出发前,我还将一条云烟放在副驾的座椅里。到陈贝屯时,如果能找到那位迷彩服,我想把香烟送给他,并告诉他年前我赶回朱镇,见了祖父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