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最后一天,还是到了天黑,才把所有窗帘安好。张小梅一间一间查看了一遍,把窗帘全部拉好,关掉灯,收拾好工具往下走。因为提前约好车,踏实多了。
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想起跟师傅约的时间是九点,又开始急,原本想着最后一天,剩下的活不多,怎么也能早点走。谁知事情总是不按打算,王主任说校长进城开会,没他签字,付不出款来。找到财务,财务说没有校长签字,谁也不敢付款。好说歹说,王主任打了电话,校长说现在所有的支出都不付现金,都得往银行走,所有手续先办完,等他回来签字后叫财务转给她。
不管怎么说,这钱一下子是划不出来了,张小梅只好先干活。这一耽误,安装的时间拖长了,八点多就能结束的事硬生生拖到九点半,师傅该等急了。
学校放暑假,白天也只有几个管行政的老师上班,晚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看大门的保安是清水镇人,天黑就回去了,交代张小梅走的时候一定把学校大门锁上。
教室里的灯一关,整个学校就黑乎乎一片,清水镇小学的夜晚显得格外空荡寂静。学校在清水镇街尾的一个山坡上,站得高,兜风,风把学校周围那些树吹得哗哗哗响,张小梅在教学楼前停了一会儿,适应一下眼前的黑,就急急忙忙往学校门口走。
刚走下教学楼,两道光射了过来,眼睛一刺,刚看清的路陷入一片亮晃晃的灯光下,她忍不住伸出手,想挡,灯光一闪,暗了下去。那师傅把车开到学校了,这样一想,心里就觉得亮了起来。
刚到车边,师傅忙下车接过她手上的包,往后备厢放。张小梅提了一下口罩,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师傅好像也不觉得奇怪,发动车,安安稳稳往城里开。张小梅说:“谢谢你。”师傅说:“谢啥啊,我还不是为了生意。”张小梅还想说几句,听他这么一说,就不吱声了。
她靠着椅背,深深出了口气。师傅问:“怎么了?”张小梅笑笑,说:“终于把活干完,可以喘口气了。”师傅看了她一眼,说:“没有人能把所有的钱赚完。”张小梅说:“是啊。”师傅摇摇头,说:“安窗帘还是要找个工人。”张小梅点点头,也不反驳,闭着眼睛,懒懒靠着。师傅还想说什么,看她很累的样子,闭上嘴,把车开得又慢又匀。
活干完,才觉得累,张小梅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一样。忽然手机响了,是小雯。小雯是她的朋友,也是冷灵的朋友,三个人常常约在一起吃饭唱歌,消磨时光。朋友说:“明天头七,我们给冷灵烧点纸吧?”挂完电话,张小梅忽然想起头晚提到的那个凶手,想打听,又觉得不妥。那师傅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很主动跟她聊起了杀冷灵那个人。他说:“杀人那个司机才二十六七岁,家里有个一岁多的孩子肺炎住院。”他说:“平时挺好的一个人,谁都想不到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张小梅有些不悦,问:“穷就该杀人吗?谁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那师傅忙申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小子可惜了,唉,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毁了两个家。”
张小梅没有再问,其实冷灵的死她知道得最多。那晚放下手上的窗帘,是十一点左右,她还给冷灵打电话。冷灵说,还在喝酒。她就有点担心,睡觉前又打了两次,没人接,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回电话。她又打,一直没人接,到了晚上,她才忍不住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