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扇摇头晃脑哐当几下罢了工,主要是热,其次是湿,然后又湿又热造就的闷。

凉席被汗水浸出人形,然后磨蹭出包浆,坐立难安翻来覆去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说是心事,其实也不算,主要是想云南了。牛黄接连吃数月老干妈拌米饭后,舌头才觉悟过来——那是贵州的。青头今天吃的是猪脚饭,昨天吃的也是猪脚饭。怎么可以炖猪脚不放辣椒呢?五香缺辣的耙猪脚黏糊糊的胶质在食道上糊了一层。咸甜腻歪,食道顶着嗓子眼,一打嗝八角桂皮的味道就往上蹿。青头摸了摸兜里所剩不多的钱,抬脚猛蹬上铺牛黄的床板,重复又啰唆:“明天下馆子去,不然我会被饿死。”

老天爷总刁难嘴馋的,幸亏遇到个香姐是开云南菜馆的。下馆子之前,惯例是要好好拾掇拾掇个人形象的。青头说:“用不着,也就那样。”可牛黄偏不,左手吹风机右手发蜡,说:“我们可是去见香姐,时尚点好。”打工仔们捡拾时尚的边角料,缝缝补补,于是就有了杀马特的非主流。出发,先是穿过产业园门口林立的川菜馆,然后经地铁,再倒八站公交。香姐的菜馆先后搬过好几次,以前在正街,一帮伙计,挺大的铺面。现在搬到了响水巷最末尾,略显衰败。也得亏了云南的打工仔们总能寻着味儿摸过来,生意还勉强。牛黄和青头每月发工资之后第一件事儿,必定是要到香姐的馆子过过嘴瘾。香姐的手艺不错,主要是香姐这人不错,若是到她店里报上一口云南腔,生意红火的时候香姐会打五折。如今生意潦倒了,香姐也会坚持送上一壶云南土酒。

菜馆很小,三张桌子堂食。墙角摆着几只柏木水烟筒,烟瘾大的云南汉子都喜欢上她那儿抽上几口。兄弟俩进门的时候一个刚吃完饭的中年男人正抱着水烟筒咕噜咕噜鼻孔冒烟,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如炬地打量。牛黄怔愣了三秒,青头滞住了,他们发现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三接头,是个警察。警察看上去估摸五十来岁,头发花白且稀疏,两只小眼睛散射着精光。牛黄和青头被打量得有些不自然,香姐出来介绍说:“这是老刘,我们这片儿的片警。也是咱们云南老乡。”老刘对兄弟俩笑笑说:“以后有困难尽管找我,这片我罩着。”老刘起身要走了,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再次打量了兄弟俩,咂咂嘴说:“我怎么看你俩有点面熟,之前见过?”牛黄愣登了,夹着舌说:“好像没。”香姐转移了话茬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刘挠挠后脑勺“哦”了一声,走的时候拍了拍牛黄紧绷的身子,然后看见青头左手攥着右手。

兄弟俩和香姐老相识了,到的时候香姐摊摊手说:“随便找个座儿,反正都没人。”用不着点菜,固定的也就那几样,香姐清楚兄弟俩的胃口,一道酸木瓜炖猪脚、柠檬江鳅,再来一盘酸辣爽口的撒撇米线。香姐说:“猪脚已经上了压力锅,米线暂时没有,用粉丝代替。”青头笑呵呵说:“见到香姐,就已经饱了。”牛黄认真地问:“要不要我给你打下手?”越过橱窗最里面是案板和灶台,香姐背对着牛黄站在案台上操持,牛黄坐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着香姐的背影发呆。香姐体型小巧,但很匀称。束起来的头发一丝不苟,上面插着一根银色的发簪。一件紫色的紧身上衣贴合着她纤细的腰肢,紧身的牛仔裤提着圆满的臀。小而精致,以至于你猜不出来她大概的年龄。五大三粗的牛黄今年二十,他曾经天真地认为这个女人顶多二十,顶死二十五。

牛黄和青头第一次来香姐菜馆吃饭那会儿生意还很红火,当时香姐过来敬酒,说:“姐姐我都三十五啦,弟弟。”牛黄张口便诌:“反正我看才像十八。”这样的阿谀很受用,那天微醺的香姐亲了牛黄的脸颊。本来酒后的事情算不得数,可牛黄摸了摸被老板娘亲过还在滚烫的脸颊当了真。牛黄失了魂似的对青头叨叨:“我觉得我已经爱上她了,就好像她爱我一样。”青头讶然,伸出俩巴掌不够用,歪着嘴巴惊讶说:“人家可大你十五岁。”牛黄继续坚持可爱的天真:“那又怎样,反正我感觉她已经爱上我了。”固执人的固执总是从先入为主开始的,哪怕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起码这样的固执很纯粹。

香姐放下手中的活儿从案台前转过身来,目光刚好和牛黄撞上,然后对上。那是一双很干净很洁净的眼睛,汪在香姐眼角淡淡的细纹之中,妩媚而又不失韵味。牛黄是最怕和香姐对视的,成熟女人的目光具有魔力,一颦一笑间,便能将大男孩洞穿,妖娆而蛊惑。牛黄的心开始酥痒,却又酥得那样不自然,痒得是那样的惴惴不安。爱慕的眼神过度了显得有些贪婪,牛黄不得不将目光绕开,词不搭调:“老板娘,那个,要不要帮忙,我剥蒜捡葱都擅长。”香姐白了一眼牛黄,噘着小嘴说:“还不把我当老乡了?说过无数遍啦,叫我香姐。”香姐嘟着小嘴装作一脸的不乐意的样子让牛黄又痴了,这次是痴于香姐嘟起的嘴唇和弯弯翘的睫毛。牛黄只感觉一股热烈流在体内横冲直撞。香姐没察觉,弯弯翘的睫毛一眨一眨:“喂,呆啦?”

香姐一个人经营的菜馆出菜很慢,不过好饭都不怕晚。酒是香姐菜馆的招牌,就着一碟花生米,牛黄和青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大半。青头的声气越喝越大,牛黄却喝得心不在焉,这酒,自然也就越喝越酸,坐立难安。等菜上整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酒喝得尽兴,菜没怎么动。青头已经喝大了,自顾自地手撑下巴哼着歌。牛黄看着空荡荡的酒杯,空落落的。这时候香姐来到了牛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今天的菜不对胃口?”见是香姐,牛黄很欣喜的同时又很失落,摇摇头说:“好吃着呢!”牛黄对香姐的感觉很复杂,说爱太不具体,说喜欢又太轻薄。香姐的周身仿佛蒙着一层纱,亲近的时候令人亲切,同时又如梦如幻存在距离。牛黄与青头和香姐老相识了,不过对香姐的了解一点都不多。总感觉香姐这个女人有着一颗坚不可摧的内核,一个人忙里忙外在异地他乡苦心经营着,终究是太要强了,走不近。牛黄撤了撤身子,挪出个板凳给香姐。香姐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下,叹了叹招呼着说:“多吃点,恐怕以后就吃不到了。”牛黄问:“怎么了?”香姐叹了叹,说:“旁边的厂子搬去了越南,云南的老乡们散了,馆子开不下去了。”牛黄想安慰却不算安慰说:“没事儿,我们保证照顾你。”香姐看着面前这个单纯的大男孩,噗嗤一声笑了:“开不下去就不开了,回云南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了。”

香姐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很白很漂亮,像珍珠。牛黄开始慌张:“你怎么可以回去呢?”这时候青头打着酒嗝,冷不登地向香姐插了一句:“干脆你考虑考虑牛黄算了,我看他就挺老实,而且那么喜欢你。”牛黄被点破了,刷的一下脸红到脖子。香姐识玩耍,笑着回侃:“好呀,姐姐就想老牛吃上一会嫩草。”青头和香姐侃上了,牛黄却更加惊慌了,他知道这是瞎侃的玩笑话,但他想努力说服自己当真。牛黄小心翼翼看着香姐,战战兢兢吞吞吐吐组织语言:“考虑考虑我。”一句整话没说完,牛黄就感觉自己的嗓子眼被卡死了,憋得脑子嗡嗡的。

香姐自然会察言观色的,赶紧打岔:“都是玩笑话了,姐姐的女儿都会打酱油了,吃菜吃菜。”听香姐这么一说,牛黄心头猛地一揪,一颤,一惊。上一秒都还咧着的脸皮在瞬间便塌了下来。香姐没察觉,打开手机相册跟二人显摆:“我女儿可爱吧,叫点点。”手机里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骑在旋转木马上。牛黄眼前模糊极了,没法实现聚焦,他无端地有了一种失落感,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牛黄只能感觉自己是个一厢情愿的傻子,盯着香姐的眼睛直愣愣地问道:“你有女儿,那我怎么不知道?”香姐察觉到了牛黄的异样,收了手机,笑容僵住的时候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知道?”香姐的问题牛黄注定回答不了,牛黄眼神有些漂移,瞬间泄气了,偏了偏头将目光挪开。

目光挪至菜馆的店门,一只夹在人字拖上的臭脚不合时宜地踢开菜馆的门。大家的注意力一致转移到这双人字拖的主人身上。这是个瘦巴到猥琐的邋遢男人,油渍渍的背心卷到胸口,露出他两扇嶙峋突兀的肋骨。肚脐眼黑得深邃,破德渔网似的背心上面是他油腻腻乱糟糟的头发,头发很长很乱遮住他半张脸。这可能是个上门吃饭的客人,不过他缺乏教养。也可能是个饥肠辘辘的流浪汉,不过他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丢你老母!”伴随着炸耳的叫嚣,这样的进入很不友好。中风般拖泥带水的猥琐行走的画风很变态,一吹就倒的身板,他居然在挑衅——“扑街!”他径直朝着酒桌过来。寻仇?还是报复?一脸茫然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青头向下摸到个啤酒瓶攥在手中,牛黄下意识抡起一把折叠椅香姐揽过来护在身后,香姐挣扎,向前迈一步将牛黄挡在身后。香姐临危不乱首当其冲:“这是我前夫,别理他!”

香姐的这一句话着实让二人惊掉下巴。青头深长吸了口冷气,牛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蔫坐下去,弱弱地嘟囔了一句:“前夫?”来者不善,一听到香姐说出前夫二字就立刻暴跳如雷:“前夫?扑街啦你!”咬牙切齿一口一个扑街迎着香姐过来。嘴巴横着,手自然也不闲着,所经之处菜馆的桌椅皆倒伏。扑街迎着过来和香姐对峙,语气有所缓和:“痛快地给我钱,走个板。”香姐:“没有,一分都没有。”扑街愤愤:“给我。”香姐紧着牙关坚决说:“没有,有也不会给你。”于是扑街将目标转向一旁的收银台:“那我自己拿。”香姐一把拽住扑街:“凭什么?”扑街挣开:“我是你老公,我是你男人。”扑街朝着收银台走。香姐拽住他的衣袖,厉声但有哀求:“走啊,你给我走啊!”扑街急了,转过身来一把甩开衣袖上香姐紧拽的手:“我是你老公,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香姐的手又重新拽住扑街的胳膊,带着哭腔:“放过我,求你,真的求你放过我。”扑街这次真的急了眼,“啪”抬手就将巴掌甩在香姐脸颊上。耳光响亮,坐在板凳上傻看的牛黄青头有点蒙。

这扑街竟然打女人。青头愤愤一句:“打的还是我们云南的女人。”刚被甩了一耳光的香姐这会又顶着另一半边脸颊迎了上去,这次很决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香姐紧紧护住收银台。扑街真的急眼了,高高挥起的巴掌变成硬邦邦的拳头。牛黄终究是看不下去冲过来了,一只手钳住扑街挥起的胳膊,另一只手揪住他卷在胸口的背心:“憨杂种,你打女人。”一招拎小鸡儿,扑街就被扔了出去,“砰!”落在墙角。牛黄把香姐护在身后,这次香姐没有拒绝。扑街蜷缩在墙角,刚才那下自由落体应该很疼,不过比疼更重要的是写满他一脸的诧异——怎么会有人多管闲事呢?不过转念一想,扑街好像有所明白了。两眼轱辘在转,抹着流血的鼻子嘀咕:“好呀!已经找好下家了,婊子。”扑街站起来,瞪大俩眼珠面目狰狞,气急败坏摞出个长句来:“叼你个死捞头,信悟信我起了你天灵盖度疴督屎啊。”

气急败坏的扑街这会儿将脖子送到牛黄的手中,牛黄掐住扑街的小细脖:“杂种。”牛黄想挥拳,只不过他没有挥拳的经验,本能地掐着。扑街噎着脖子,一只手用来挣扎,另一只手用来愤怒地指向香姐,朝着牛黄翻白眼,面目狰狞下定义:“奸夫,淫妇!”于是又是“砰!”的一声,牛黄捏得死紧的拳头越过扑街用来格挡的胳膊,耳边生风,拳头狠狠地落在嘴角。牛黄全身紧绷在发力,一声低吼,拳头上多了几枚牙印:“捶死你个杂种!”没来得及惨叫,扑街一颗洁白的门牙就飞了出去。一旁的香姐被这种场面吓呆了,缓过来的时候惊呼:“不要再打啦!不要打啦。”牛黄再次挥出的拳头被香姐紧紧抱住,香姐力弱,拦不住,进而张开嘴巴朝牛黄胳膊一口咬下去。牛黄吃痛卸了力,香姐掏出手机警告道:“不要打他啦,再打他我就打电话给老刘报警。”牛黄一听报警,立马松弛了下来。扑街吃了亏悻悻退到菜馆门口,不知趣地又回过头来狰狞地笑:“奸夫淫妇。”这哪行,青头又在抄板凳,牛黄松开的拳头这会又捏得死紧。香姐歇斯底里地哭喊:“你走啊,他们会打死你的。”扑街这会倒挺知趣,一瘸一拐往外挪。挪远了,转过身来竖中指:“叼你个死捞头,扑街。”

夜已经深了,还是在菜馆。青头拽着牛黄要去赶回厂里的末班车。牛黄不想回,青头想要牛黄回去:“宁缺毋滥,我们能找到更好的。”牛黄恨了青头一眼,望了望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香姐,坚定地说:“香姐需要我!”香姐捂住被扑街扇肿的脸颊,仍是一言不发。青头想了想,懊丧地说:“憨包。”青头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终只剩下两个人了。可真的单独面对香姐了,牛黄却又是笨拙的。试探性地将屁股下的板凳一点点挪近香姐:“香,那个我。我嘴笨......”一到关键时刻就卡壳,牛黄咬了好几次舌头。不过有了牛黄磕巴的话来打破沉默,香姐拭着红肿的眼睛很虚弱很无力地说:“先听我说吧!”

“他是个赌徒,还吸毒。一直拖着不跟我离婚,他说他要耗死我。”香姐说的时候假装很轻松说得连贯,咧了咧嘴然后又叹了叹,接着说:“村里来了个外省男人,带着块闪闪的小手表。他是到云南收野生菌发家的,他说云南遍地的野生菌就是遍地的钱。他说他家老房子拆了就要建飞机场,拆迁占用的补偿款一辈子用不完。他说跟我走吧,稀里糊涂我就决定走。”香姐迟疑了一下,揉了揉拧得死紧的脸,继续说:“这个地方人山人海呀,我掉进了人窝。后来他吸毒,吸得一无所有。他逼我去卖,他说做一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总有人是这么活。”

讲到痛处,香姐哽咽。牛黄面沉如水,他从香姐的叙述中抓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将屁股底下的板凳向着香姐挪拢,试探着问:“那你,那你做了吗?”牛黄的问题很焦急很慌张,他对香姐所有的向往此时都转移到了嫉妒上。“你说呢?”可偏偏香姐给牛黄抛出个开放式的回答。牛黄怔着答不上来话,他的心猛地空落落的。你说呢?多么容易产生歧义的话。香姐的话语萦绕在心头越来越妩媚,嫉妒心作祟的时候热血上涌,冰冷到极限的身子重新从下身开始燃烧。牛黄一把将香姐揽到面前,动作很粗鲁。一张笨嘴变得灵活,也很急切:“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做?”香姐被牛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刚要张嘴说话,牛黄凑过来的大嘴就将她的小嘴包住。香姐“嘤嘤嘤”,牛黄在索吻。牛黄啃的动作很蛮,一手紧紧搂住香姐的腰,另一只手钳住香姐的脑袋,张着一张大嘴在香姐的小嘴上疯狂地啃:“做没做无所谓,反正我爱你。”缺乏经验而又源于本能,牛黄粗鲁地在香姐身上摸索。香姐的身子在粗鲁地撕扯中越来越僵硬,终于香姐找准机会将牛黄推了出去。香姐捂着胸口哭喊道:“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最回你该满意了吧?”

香姐呜咽着说:“可我当时怀了孩子,那会他还没吸毒,还有点人性。”牛黄的体内之火从香姐这儿起,也在香姐苦苦的哭声中落,恢复理智不再热烈的牛黄比香姐都还要慌张。牛黄索性迎上前去将香姐紧紧拥抱在怀中,下巴搭在香姐的肩头:“你听!”“啪!”一记耳光响亮。“啪!”又是一记耳光响亮。牛黄在狠狠地抽自己耳光,耳光声盖过哭声,香姐在抽噎,可牛黄仍在诚恳坚持:“我就不该,禽兽不如,不该那样。”响亮的耳光声中,香姐一把推开牛黄,抽噎着说:“可真的不值得。”牛黄再次将香姐拥入怀中:“我爱你,那就是值得。”香姐闪着泪花怔住了,她没有办法不正视面前这个诚恳的少年。香姐破了防,不由得身子很软,向前一步拥进牛黄滚烫的胸膛中。于是沉默,就只剩下沉默。他们就这样抱着,就这样抱着。

天亮的时候,牛黄和香姐从拥抱中分开。临走了,牛黄试探地问香姐:“明天没班,明天,我还过来?”香姐站在灶台前背对着牛黄,犹豫了一会儿挤出话来:“不用,不用来了。”牛黄错愕,犯了愣怔怯着声:“为,为什么?”香姐转过身来,正了正色告诉牛黄她的决定:“我想把馆子转了,不干了,回云南去。”牛黄有点气结有点噎:“不是,不是昨晚我们已经那个……”香姐抢声,语气很决绝:“那个什么?”香姐很坚决地将笨手笨脚的牛黄推了出去,牛黄站在店门口恋恋不舍:“我还会再来的。”香姐望着牛黄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要回云南了,你回吗?”牛黄戳在原地有些蒙,张着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香姐都将卷闸门拉下来了,牛黄才挤出声来对着空荡荡的店门喊:“还回得去吗?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