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颗玲珑剔透的聊城空心琉璃丸子

爱上一颗玲珑剔透的聊城空心琉璃丸子

美食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色,占了第一位,所以有人说,如果一道美食不仅能使人回味悠长,而且看上去活色生香、妩媚娇柔,第一眼见到就不能割舍,那才是一件乐事。

聊城的空心琉璃丸子似乎就有这么点意思。

一颗颗形圆如珠、油润光洁的丸子,闪耀着琥珀般黄灿灿的光泽,像鸡油黄瓷釉般妖嫩,却偏偏又颗颗空心中透,宛如一颗颗散落在盘中镶金裹玉的珍珠,在光影下玲珑剔透的妩媚得让人不忍下箸,小心翼翼地挟一个,生怕跌落摔碎了。入口,那一层薄薄的外皮触牙即碎,在唇齿间咔嚓咔嚓顽皮地跳跃,酥脆之后,接着就是香香的甜,由舌尖层层递进,让人欣喜。

吃着这玉珠般的空心琉璃丸子,突然,就想起了白居易《琵琶行》里的句子:“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真的是很应景呢。

这如春色般清雅的样子,这如秋果般清甜的味道,怎么能让人不爱上她?

做琉璃空心丸子,丸子易做,可空心却难。原料仅仅用到一锅清油、一捧面粉、几枚鸡蛋和些许白糖四样,但烹饪须开水烫面、初炸成型、复炸空心、熬糖挂汁多道工艺,清代美食家袁枚曾说:“能,则一芹一葅皆珍怪”。其意思是指好的厨师,即使最普通的原料,也能烹为佳肴。这琉璃空心丸子,就颇显烹饪的真谛呀。

袁枚先生在《随园食单》中也记载过一道空心肉圆,文曰:“将肉捶碎郁过,用冻猪油一小团作馅子,放在团内蒸之,则油流去,而团子空心矣。此法镇江人最善。”袁枚先生所言的镇江肉圆,是肉团或面团包进猪油或皮冻等原料,经油炸后内部受热融化,油被外皮吸收而形成空心,虽然也是空心丸子,但细究之下,还是有皮有馅的食物,严格来说还是不能称为空心,应该称为灌汤丸子。而聊城的空心琉璃丸子,妙就妙在只是一团面团,里面不加任何受热融化的原料,完全靠对面性及油温恰到好处的掌握而做出内心中空,这才是真的妙呀。

对此,我起初是颇为迷惑的。有一年我作为美食顾问带央视《味道》栏目去聊城拍摄美食纪录片,认识了一位厨师高文平。他家是高厨世家,数辈为厨,这道菜就是他家的传家菜。中国烹饪协会主编的《中国名菜谱·山东风味》中,将空心琉璃丸子作为当时聊城地区唯一代表菜肴收录其中,并介绍道:“(空心琉璃丸子)以聊城饭店特级烹调师高士玉制作的为最佳。”

高文平告诉我,这丸子空心的绝妙,是完全靠对面性及油温恰到好处的掌握,油炸至一定程度后自动“吐”出里面的面团,从而形成空心的。观其做法,果然如此:

面粉入沸水,搅拌上劲,成厚糊状,面要烫熟、烫透,不能夹生,并且要掌握好干稀程度,稍有不对便前功尽弃了。再磕几枚鸡子儿,只取蛋黄,加入面中搅匀,到何程度就为经验所然。然后,将面团自左手虎口挤压出来,右手执勺舀成琉璃弹球大小的面丸,入六成热油中炸至挺身,逐步胀大如核桃般,浮起捞出。八成热油时,投入丸子复炸,丸子因过度受热膨胀,一部分面糊凝结成丸壁,一部分因为内部受热,胀鼓鼓地从面团一边冲开一个小孔,此时就见到丝丝缕缕的面丝从面丸中吐出,待形成空丸,捞出控油,剪去面丝,再炸一遍,至金黄灿然,坚挺硬实,便于以后琉璃挂浆,空心丸子就做得了。

再起红锅,入大把白糖,熬至起泡,色如琥珀,倒入丸子,端离火口,上下颠翻,琉璃挂浆,倒入凉盘,拨开晾凉,将一颗颗金黄油润、饱满丰腴、晶亮剔透的空心琉璃丸子锥形摆盘。吃起来,先是丸子外皮的圆润光滑,再是咬碎丸子时的焦脆香酥,然后是琉璃蜜糖的甜蜜滋味……真的让人回味无穷。

我吃过这道琉璃空心丸子后,很是惊艳难忘。有一次央视的《中国味道》栏目在全国寻找传家菜,制片人找我推荐人选,我就把高文平推荐了过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山东这道既好看又好吃的菜,挺有意思的。

后来高文平告诉我,琉璃丸子是一道鲁西传统名菜,除了空心之外,还有实心的、包馅的、荤馅的、素馅的、皮馅混合的、外挂芝麻的等好多品种。过段时间正好要再去聊城,到时候,我一定去他的义安成鲁菜馆,让他多做几种尝尝。

除此之外,我还吃过别的师傅做的拔丝空心丸子,丝蔓盘绕,也是好看又好吃,但输了琉璃空心丸子外皮酥脆一筹。

冰心先生说过: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女;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好朋友。而真正过瘾的吃,却要囊括花和人的六种好处,五感通灵,视觉、嗅觉、听觉、触觉的饕餮感受必会带来味觉的摇曳生姿。我觉得,聊城的这道琉璃空心丸子,够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