㸆红果:一枝桂花压红果,山楂妩媚,桂花闷骚
一捧红果儿,带着深秋丰收的喜悦,沉甸甸,用清水洗净,掏出种子留作来年的希望。然后,用微火、冰糖,用八月的桂花,用清泉的泉水,用心,熬。晶莹的汁包裹着绯红的果儿,仿佛美人。微微的甜沁浸着酸酸的果儿,仿佛爱情……
我爱这㸆红果。这是一枚枚让人心生欢喜的果儿。
秋已深,寒冬至,万木萧瑟,山野间,枝头的山楂果儿却浓烈得像一团火,红艳艳的,小灯笼般,在树梢摇曳着,在风中,笑。
把新鲜饱满的山楂果儿采撷下来,洗净了,用一支细铁管,从果蒂处捅入,贯穿过去,把核捅去,就成了一颗颗像算盘珠般的果儿。说算盘珠其实不是很确切,应该像一颗颗玛瑙珠,闪耀着晶莹的红色珠,若是穿起来,那就是这个深秋里秋姑娘的一串最动人的项链。
把山楂果儿用水略略煮过,去掉果儿的酸涩,把皮剥去。再取一只砂锅来,汲一锅清泉水,放几块黄晶冰糖,熬成一汪微黄浓稠的糖汁儿,咕嘟咕嘟,微火浮起细碎的糖泡儿,像一泓八月的湖水,把山楂果儿投进这糖汁儿的“湖水”中。这红的妩媚的山楂果儿就荡漾着,翻滚着,像倒影在湖中的红月亮。微火,慢煮,撒一把干桂花儿,就像微风吹过,湖边一树鹅黄的桂花落下,桂花儿在果儿间漂浮,月夜暗香浮动……
慢慢地,山楂果儿的果胶溶出。糖汁儿㸆得越来越黏稠,山楂果儿的红浸入糖汁儿中,颜色从澄黄到绯红透亮,泛着像琉璃般的光泽了。山楂果儿也酥烂透了,一颗颗捞出来,盛在一只白瓷的玉碗中,把饱含果胶的糖汁儿继续㸆一会儿,待到浓郁欲滴的时候,关火,放凉,舀出,淋在山楂果上,撒点鹅黄的干桂花儿点缀,这道㸆红果就好了。
看着就心生欢喜。红的果儿,黄的桂花儿,绯红透亮的汁儿,像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般妩媚动人。有人说形容美人的唇,叫樱桃小嘴,但窃以为樱桃哪有这红果儿明媚?这红果儿才真的像一个美人抿着嘴笑啊,不是吗?
吃到嘴中,就更美妙了。美味在挑逗着味蕾,先是曲径通幽的甜蜜,接着就是爽洌的酸回荡在舌尖,再就是闷骚的淡淡的桂花香在鼻尖,似隐若现,幽香浮动。甜,酸,香,在味蕾盘旋,萦绕。吃完一颗,再舔一舔在嘴角留下的糖汁儿,这琼浆般的甜又诱惑着去吃下一颗……
这㸆红果,在北京也有相似的食物,不过叫炒红果。说是炒,实际上是煮,为什么叫“炒”红果?有一个说法,烹饪技法中的“炒”其实出现并不算早,虽然南宋的《东京梦粱录》曾经有“炒”字出现,但与现在烹饪的“炒”并不完全是一个概念。及至清人入主中原,他们还把熬的山里红叫作炒红果,把熬的猪肝、猪肠子叫作炒肝。
还有一个说法,说炒红果还有炒肝的“炒”字源于满语,是浓汁熬煮的意思。很多民俗专家都这么认为,但是《康熙字典》里面对“炒”有这样的解释:“熬也(《集韵》)。”《集韵》是宋代编纂的按照汉字字音分韵编排的书籍,可见在古语中,“炒”就有水煮的含义。所以炒红果的“炒”也是这个含义。而古语中,使用油的烹饪方式一般使用“煼”(chǎo)这个字来表示。
另外,还有个说法,说最早北京的叫干炒红果,是不加水,把红果倒入锅中,再放入冰糖干炒,直至炒到冰糖彻底融化,再把红果儿碾碎,炒匀出锅。这是真正的炒,不过后来这干炒红果不好掌握火候和烹法,就改成了煮,但叫法还是延续了下来。
关于炒红果不想多说了,但这㸆红果确确实实是鲁菜的冷菜。“㸆”是鲁菜中常用的烹调技法,指将主料经油炸或煸炒,另起锅炝锅,添汤调味后㸆成浓汁出勺,成菜色泽艳丽。这㸆红果和炒红果区别就在于烹法上,细究起来,炒红果的汤汁儿会更多一些,类似于现代的糖水山楂罐头,而㸆红果会把汤汁儿再㸆一会儿,让汁儿更浓稠一些,再浇在红果上,所以这两道菜有区别但本质是相同的。
再细究,“㸆”的烹法宋代已有,当时写作“焅”。《东京梦粱录》中就曾经记载过“焅腰子”“五味焅鸡”“葱焅骨头”等菜,直到清代晚期才有“㸆”这个字,如孔府菜中的“㸆虾”。1989年,鲁菜大师崔义清和他的徒弟崔伯成编写了一本《鲁菜》(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在《冷菜与拼盘》一章就收录了㸆红果这道菜。这也是我能找到的关于㸆红果这道菜不多的文字资料了。还得找资料,再推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