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清晨和一枚烧饼夹牛肉一起苏醒

济南的清晨和一枚烧饼夹牛肉一起苏醒

烧饼烤得焦黄,牛肉炖得喷香,

菜刀磨得锃亮,案板叮当声响。

火烧牛肉夹上,再来一碗羊汤,

吃得满嘴流油,肚子圆鼓满肠!

老板,再来一个呗!

清晨,能唤醒你的,除了闹铃,少不了一顿你最喜欢的早餐了。这样的早餐食物,在济南,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烤得焦黄酥脆、洒满了芝麻的烧饼,里面满满地夹着软烂酱香的牛肉。一口咬下去,香得似乎口水和肉汁都四溢出来,暖心又暖胃。胃口醒了,人也就醒了。

济南的早餐是有些地方特色的,可以是一碗清馨的五香甜沫配一枚酥脆的螺旋状的葱油油旋,可以是一碗麻酱韭花辣油商河老豆腐配一根炸得黄灿的尺长油条,或者一个凝着蛋黄、油香满口的炸鸡蛋包。爱吃肉的,就得用一块秋油五花把子大肉和四喜丸子、卷尖、酱辣椒配一碗黄河好大米干饭。还有,就是我最爱的烧饼夹牛肉,而且一定要配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济南的烧饼夹牛肉有点类似于西安的腊汁牛肉夹馍,窃以为,这是肉类和面食两种食物的最佳组合。单吃肉油腻,单吃饼寡淡,可一旦融合一起,就如同伯牙遇上子期,干柴碰上烈火,顿时味道便丰盈起来。二者互为烘托,互为补充,将各自的滋味都发挥到了极致。

烧饼夹牛肉好吃,关键是烧饼要烤得酥脆且有麦香芝麻香,牛肉要炖得香醇而软烂。所以一个好的烧饼夹牛肉,首先火烧要好。而在我看来,烧饼绝对堪称对面食最好、最淳朴的一种诠释。不论面条花样如何繁多、卤子如何多变,不管馒头如何暄软,不管包子馅料如何丰富鲜美,都是面与通过火煮沸的水的间接结合。而一个简简单单的烧饼,却是面与火最直接的完美表达。人是因为发现了食物与火的关系才有了烹饪的概念,所以在我看来,烧饼才是面与火的最完美的涅槃。

讲究的要用新麦面粉,要用老酵母来发面。巧手和面后,略略饧发,在面板上揉搓加劲,搓长条,揪剂子,用小擀面杖略擀成长条,顺次卷起,压实,再蘸上芝麻,再擀成饼状,饼胚即成。若是做麻酱火烧,就麻烦一些,要把面团擀成一个大皮子,下麻酱,抹匀,卷起呈长柱形,揪剂子,蘸芝麻,再擀成饼状。

饼胚已好,便是烤制。一个炉子,分上下两层,上为平台,下为烤炉。饼胚先置于平台上定型,待饼微微发黄白,再置于下层抽屉状烤架上送入炉中煨烤,待表面金黄,饼身也变得膨胀起来,麦面香四溢。这样的一个烧饼的口味才能发挥到极致。

麻酱烧饼烤好后单吃就香醇得很,这个以后会讲。夹牛肉的是白面烧饼,要另配牛肉碎等,烤炉旁边一锅热气腾腾的牛肉浓酱煮熟,红润油亮,让人看了就有食欲。牛肉更有讲究,需当天宰杀的鲜牛肉,全身各部位肥瘦带筋的都要有,因为人的口味不同喜欢吃的部位不同。八角、花椒、桂皮、香叶、葱姜、料酒、酱油等各种香调料俱全。牛肉斩大块,下锅,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地煨炖,须肉软且糯,糜且不烂,方为最佳。

将牛肉用漏勺从锅中托出,肥瘦分开,挥利刃,在案板上叮叮当当剁成粗块,间或浇肉汁于肉上,再剁,直到成肉碎。取一个刚出炉的热烧饼,从侧面破开,一股热气夹着浓郁的麦香和焦香便四溢出来,将牛肉夹于烧饼中。这里也甚有讲究,烧饼一定要是刚出炉的,若火烧略凉,外皮便不焦酥,口感就大打折扣。牛肉夹入热烧饼,肉汁浸入饼瓤之中,更为惹味。要是不特别和店家强调的话,所夹的牛肉都是肥瘦各半搭配的。像我这种重口味的一般要偏肥的,这样吃起来,才会有丰腴的肉感和牛油的异香。

吃烧饼夹牛肉一定要趁热,一口咬下,外皮焦酥,那满满的芝麻香让咬下去的每一口都透着酥和香,而内瓤却是柔软的。再咬下去,就是牛肉的浓郁醇香,热气和着香气扑面而来,香得口水和肉汁四溢,妙不可言。再配上一碗羊肉汤。济南的早上,这样的美味刚刚好!

济南做烧饼夹牛肉的,多在回民小区里。2 0 0 5年我来到济南,租住在回民小区旁的一间陋室,懒得做饭,就每每去回民小区买一个烧饼夹牛肉果腹敷衍。有时也央求店家不夹,单要牛肉和饼,再索要牛肉老汤一份,回家途中割一块豆腐,买几个土豆,回家做牛肉炖豆腐和土豆,再配烧饼大啖,也很是美味。

回民小区卖烧饼夹牛肉的有很多家,米家是我在济南吃过的第一家,有时候也去老西关黄老太那里吃,再在对面的周家泉水甜沫摊喝碗甜沫,或喝碗地瓜羊汤家的清真羊汤……其实,每家的味道差别并不是很大。我有个习惯,吃过哪家好以后,就固定吃哪家。以前经常吃的是米家,以后有一段时间一直去清真女寺斜对面老杨家去吃。老杨两口子人好,够实在,烧饼烤的香肉夹得也够多、够实在,很对我的脾气,所以我们就成了朋友,后来索性就一直在他家吃了。

有一年央视一套拍《吃货传奇》,让我带着栏目组介绍拍摄济南美食,我带着去了老杨那里,栏目组拍摄人员也说好吃。

十几年过去了,我买了房子搬离了回民小区,离得有些远了。烧饼夹牛肉也从刚开始吃时的两块五涨到了七块钱一个,今年又涨到了十块钱一个,即便如此至今每每路过,还是要去吃的。

前几年济南创城,回民小区拆违,好多家烧饼夹牛肉都关张了,所幸老杨家还在,还在原来地方重新租了房子。黄老太家还在,从清真南大寺门口往北搬了一百米,在原来老根餐厅被拆后新开的一个市场里。米家还在,退到房子后边去了……

我们喜欢的早餐烧饼夹牛肉,还在。这就好。

十年一晃,白驹过隙。有一次去回民小区吃火烧夹牛肉,看着当年的小米头发也有些秃了,老杨皱纹也多了。本来是他亲兄弟俩一起干,一个打烧饼,一个夹牛肉,现在哥哥不干了,只有他自己在干了,再看看我自己,也渐老了,吃个烧饼夹牛肉,竟吃出了些许时光的感觉,哎……

济南的清晨和一枚烧饼夹牛肉一起苏醒,而我的青春,和这个烧饼夹牛肉一起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