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诗礼银杏
我是在济宁曲阜吃到这味诗礼银杏的。
一枚嫩黄的雪梨,洗净去皮,在雪梨一侧覆盖一个“诗”字纸模版,利刃一柄,沿“诗”字边缘刻出轮廓,再沿着字的轮廓削去多余的梨皮,雕刻出凸出的“诗”字样,接着掏空梨心,便成了一枚中空的“诗梨”美器。
银杏白果剥去壳和膜,入锅中焯水,以去苦涩味。将鸡心红枣的核去掉。锅内下油,入冰糖熬糖色,熬至红褐,泡沫汩汩,添沸腾清水,于滋啦声中,便成了一泓浓郁酱红的糖色汁水,闪耀着晶莹的光;加冰糖和蜂蜜于内,再加入银杏果仁、鸡心红枣,煮沸,至酥熟时,取出。再将雪梨放入锅中,用冰糖、蜂蜜、糖色汁水烧制雪梨至酥烂取出,填入酥熟的银杏果仁、鸡心红枣,剩余汤汁用大火收稠,浇于雪梨之中、银杏果红枣之上,一道诗礼银杏乃成。
这时再看:雪梨如玉,汁如琥珀,一个 “诗”字若隐约现地凸现在雪梨上,所谓“诗梨”实为“诗礼”,银杏嫩黄,鸡枣绯红,宛若一幅画般意境深远。待吃到嘴中,雪梨已经被沁染得香甜软糯,银杏清香而鸡枣甜美,酥烂甘馥,大妙。
我于孔夫子家乡,品诗礼银杏一味,追忆圣人教诲,不胜唏嘘。在口舌味美之余,更被这道诗礼银杏背后的故事和父爱感动。
这道菜的名字,据说源于《论语•季子篇》。
相传,孔子教导儿子孔鲤学诗礼曰:“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我想象着这个场景:有一年的秋日,孔子站在院中那棵婆娑的银杏树下,风很清,吹过如小扇子一般展开的金色的银杏叶,窸窣之声传得很远。儿子孔鲤,恭恭敬敬地过来请安。孔子就问他:“学《诗》了吗?”他回答说:“没有。”孔子就说:“不学《诗》,缺乏文学修养,怎能在人面前说话呢。”孔鲤便回去,勤奋地去学《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孔鲤又去给孔子请安。孔子问:“学《礼》了吗?”他回答:“没有。”孔子说:“不《学》礼,缺乏道德修养,怎能在世上立身、出事、做人呢!”孔鲤便又回去,夜以继日地去学《礼》了。
嗣后,这件事传为美谈,孔家后裔也被称为“诗礼世家”。第53代“衍圣公”孔治建“诗礼堂”,堂前种有两株繁茂婆娑的银杏,种子硕大丰满、香甜甘脆。以后孔府请客,总要用此银杏的果实做一道甜菜,用以缅怀孔夫子的教导,并美其名曰:诗礼银杏。
再后来,书香门第人家在子女入塾开蒙或考学及第时,用诗礼银杏这道甜品相待,意为不忘夫子教诲,尊师敬道。
有一次,我去游“三孔”,在诗礼堂前那两株银杏树前驻足良久,想起了孔子对孔鲤的教导,想起了《礼记·礼运》中记载的:“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我突然觉得,孔子是个好父亲,他给儿子孔鲤留下的,不是物质金钱,而是安身立命处世之道。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我能想象到孔子教儿子孔鲤《学》《诗》礼的那个秋日的黄昏,孔子看着儿子回去学诗礼的背影,脸上一定是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夕阳余晖透过银杏树的缝隙洒落在孔子的身上,在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爱”字。
银杏树的枝头开始结种子了,然后成熟,落下,扎根,发芽,就又是一棵新的银杏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