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荷尖:小荷才露尖尖角,便炸美味下酒去
南宋诗人杨万里有一首《小池》写得极美:“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太有画面感的一首诗啊。诗里的“小荷”说的却并不是荷花,而是未舒展开来的娇嫩的荷叶:缩卷成尖的叶角刚刚伸出水面,便被一只蜻蜓轻盈地驻足。
我爱这诗意,但我更爱的是吃这件事。
济南有一样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嫩荷尖油炸的美味,叫炸荷尖,是我下酒的至爱。济南人称泉城,有名者七十二处,泉水汇集,注入一湖,名曰“大明湖”。大明湖是极美的,湖水清且澈,湖中荷红、岸畔柳绿,人称“四面荷花三面柳”。大明湖不仅景美水清,而且繁生蒲菜、茭白、白莲藕之美蔬以怡人口,人称“明湖三美”。但最味美的,我以为应该是荷,其花(荷花)、叶(荷叶)、果(莲子)、茎(藕)入菜皆好,各有其美。
白荷花花瓣抹豆沙细茸,对折,裹蛋清雪丽糊油炸,名字就叫雪丽白荷,这是一道老济南菜,清香甜美,很是好看好吃。对于不甚喜欢甜食却爱吃肉的我来说,用蛋黄糊炸的夹进肉馅的荷尖,我更爱。
取清晨采撷的嫩荷尖,叶子卷裹的内里似乎还带着晶莹的露水,在泉水中涤净。猪肉要略瘦些,才不会让这荷叶的清新沾染太多俗气,八五瘦一五肥就好,肥脂只是借腴香而已,手切成粒再稍剁成蓉,加点盐,磕鸡子,蛋清加入肉馅调鲜,搅拌上劲。蛋黄呢,用来做蛋黄糊,所以鸡子怎么也浪费不了。
洗净手,手指捻处,荷尖绽开来,把肉馅镶在内里。蛋黄要搅打细匀,加入淀粉,我喜欢再加点面粉,略略饧发,这样的糊裹炸出来的才会有蓬松脆感。包着肉馅的荷尖裹蛋黄糊,油三四成热的时候就得下锅,因为吃的就是荷尖的嫩香,油太热就如同焚琴煮鹤,低温慢炸,待肉馅嫩熟,捞出。待油温升至九成热,下锅复炸,在油中一飞而过,只为让糊酥脆而已。要是掌握不好火候,那就把肉碎炒熟,再夹进荷尖来炸,肉已熟,把蛋黄糊炸酥就好。
吃起来。蛋黄糊酥脆而蛋香浓郁,嘎吱声声,继而是荷尖略有清苦的馨香,再嚼,就是肉的嫩和脂香,真好。若饮一杯在泉水中冷冰过的啤酒,最是好。
吃着炸荷尖,我突然想起了客家的一道酿豆腐。当年缺少麦面的客家人把肉馅酿入豆腐,当成饺子来吃,那是背井离乡的客家人对中原故乡的思念。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家乡,我想,如果我去了远方,想起这道把馅儿酿在荷尖里的炸荷尖,对于济南的思念,或许和客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