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日继续出去排查。排查的路上，总会遇到大肥鹅，屁股一扭一扭，扯破嗓子喊。车过来也不让路，霸气得很。我身边的师傅骂它大笨鹅。
有时水田里、鱼塘上，远远也能看见，和鸭子混在一起，家常得可爱。我不嫌它笨，笨有笨的好。家门口当然有鸡，见车过来，机灵地躲过去。
有时到一排查点，本想找个当地人打听，发现有好几家，门口挂着锁。旁边的柚子树上，黄柚子掉了几个，落在水坑里，一端已发霉，一些还挂在树上。
这些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到一处农房，终于见到人。应答的是一位老太太，嘴里嚼着白馒头，嘴角白渣渣溢出来。她没听懂我的话，直一个劲儿朝我戳，去那边，去那边！
那边的田里有人担着粪水，笑得像弥勒佛一样。旁边穿着红衣裳的老奶奶，风驰电掣冲进屋，口里叫骂，她着急让孩子写作业。孩子六年级，趿拉着个灰拖鞋，泄气地说：“我写完了。”
弥勒佛将我带到一处新塌方的地方，旁边有一棵枇杷树。树上一些枇杷已发黄，像要熟了。经他同意，摘了一颗，塞在嘴里，酸中带涩，还不能吃。树下有一只小花鸭，使劲摇尾巴。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诧异地看我一眼，喵的一声，钻到花丛中。这个塌方下面，一阵风吹过，青苗瑟瑟发抖。
记得坐车过来，看到路边有家人的门匾上写着：慈悲为本。我很惊奇。又串了几个村，才大概明白其中的道理。有一家屋子尽管破旧，可门口摆着两只铜狮子，闪闪发光。见到两株黄果树，至少要两人合围，一株在路边，一株在一栋老房子前。房子里住着的人，每个都藏着心事，只有黄果树知道。
今天经过的地方有宝林镇、保石镇、白马镇和观音镇。后两者名字的得来，应与佛教有关。白马镇附近有一毗卢寺，据说那是济公当年出家的地方。路上见禁毒宣传不少，这一带应有人吸毒。师傅给我讲，这里空屋子多，有陌生人不打招呼住进去，不止吸毒，还制毒，直到有人查出来。真是想象不到。
师傅是当地人，我们租他的车。有一段路，恰在乐至与遂宁交界的地方，两不管，没铺水泥。他的车底盘低，过不去，要走。师傅嫌一个人坐在车上无聊，想陪着我。
路上遇到一种好看的野菜。师傅说，当地人叫它五朵云。因为名字好听，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五朵云上面有五朵叶子，绿中泛黄，折断杆，有白汁冒出来。他给我演示，果不其然。师傅说，小时候大人告诫，这白汁有毒，人不能吃，但是兔子喜欢，可用来喂兔子。
不知在什么地方，遇到一群郊游的学生，有老师带着。不远处大片的芍药，恣意开放。我想起《诗经》上的话：“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
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 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三月三日上巳节，溱河、洧河春波荡漾，少男少女拿着香草游。姑娘问：“看过了吗？”小伙子答：“已看过了呀！”“那再陪我去一趟吧？”洧河那边，宽敞快活，纯情的少男少女，嬉笑打闹，互赠芍药，正是我眼见的景象。
师傅说，芍药可以瞅，又是药材，长大了能换钱，又能烧火煮饭。路边野草两人深，春分已过，一些还枯着，人走过去簌簌响，像里面藏着什么。师傅说，以前不是这样，一到冬天，都被人割回家了。
油菜有一人高，我惊叹这油菜长得高。几只乌鸡在油菜地里穿来穿去，人走过去也不怕。远处荒江老屋边，有人正对着水库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