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与痛苦

快乐与痛苦

古今中外恒无宁日也,生存竞争之事烈也,图谋欲望之愿烈也,人心之火烈也,世运之推移磨转而生之热尤烈也。仰而思,思伐人之心志,斫人之体力;俯而视,视夺人之灵魂,驱人之体魄;就地而卧,卧有梦其梦也,则用精灵犹其醒也,其动也如故也,其烈也如故也,及其醒也,则又复劳其心智,以回想而幻其所梦于寸中矣。不及数十年而废,不百年而死,其遗□之外人之得以知感之者,惟其所留之忧思哀虑而已。故庄严华之世界,充以杀机也,圆头方趾之众生一愁域也。婴儿呱呱之后,其心无一日不劳,其体无一日不动,其志无一日不摇,其灵无一日不昏,劳也,动也,日甚一日而人日惫。是故以震旦人士视欧洲天下之至治至平者矣,而乃有千万人之战争屠杀,以欧洲战场之军人思中国天下之至静至安者矣,而有水患虐疫危亡之忧。鄙谚有之曰,平民思帝而不知帝之思为平民也,故对于世界有世界之事业为世界之图谋,而世界不得宁,对于人类有人类之生存为人类之图谋,而人类不得宁,洎乎一国一家而降至一身,未有不努力争先,肝脑涂地也。虽然思之思之,天下之曷为有图谋心也,有企业心也,其决甚大,其故甚简,则快乐及痛苦观之所驱使也。是故苦乐者万善之动机也,亦万恶之所以出也。圣哲之创学说宗教也,无不注意苦乐。孔孟之教以苦乐为警钟,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佛陀之教以苦乐为尘俗,所谓妄生分别都无色相也。若西洋之哲学家更有乐利主义,或以苦为进德之媒,或以乐为得道之机要,其旨归无非欲脱苦乐之束缚,或利用之以造福社会耳。今日士大夫之论中国人也,或曰无爱国心,或曰无群性。所谓不爱国者,自私自利一己之祸福,昧其良知也,所谓无群性者,谋生自顾,重个人之忧乐,则不暇谋及社会也。论者有谓中国之腐败贫弱,由于遍国门户墙壁之所大书,童孺妇女之所咸识之福字,其也语妙天下耐人寻味矣。故欲救中国,欲救中国之民德,无他,即破除快乐与痛苦之观念是也。诸葛武侯名儒亦名臣也,而平生之得力在淡泊宁静四字,故吾辈不欲效武侯之报国则已,如欲之则养心省克即在今日矣。吾更为诸同学覙缕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