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向郭学之大意

(4)向郭学之大意

“独化于玄冥之境”,此语颇难解,懂得此语即懂得向郭之学说。说此语时,向郭概指圣人。“独化”是“有”的一方面,“玄冥”是“无”的一方面。此语在调和“有”、“无”,调和“名教”与“自然”,“无为”非不管人事,倒是非常重人事。崇“自然”而遗“名教”为向郭所痛恶,此盖针对当时之时代病而发也。当时一般人讲“有”、“无”,多从人事方面说,而向郭则从形而上方面说,从形而上方面调和“有”、“无”。圣人无心,独化于玄冥之境,其骨子里是非常浪漫的。魏晋玄学之中心观念为“圣人”,向郭之《庄子注》亦然。谢灵运《辨宗论》谓“向子期以儒道为一”,即谓其调和“自然”与“名教”也。郭象《序》述全书之大意,要义亦在此点。郭象《序》先述庄子其人,庄子知“圣人”,而自己不是“圣人”。次述《庄子》其书,其书即在说“圣人”也,“夫庄子者可谓知本矣,故未始藏其狂言,言虽无会而独应者也”。知圣人而不是圣人,故哓哓不已。“会”者体会,与本无二;“应”者相应,二而相应也。“应而非会,则虽当无用;言非物事,则虽高不行”。圣人体“自然”而用“名教”,体用不二也。圣人之“自然”非无用,圣人之言行皆是物事,虽皆具体的有形的(concrete)而无非“自然”,如《论语》所载。若庄子者,则高而不行,以应而非会也,“与夫寂然不动,不得已而后起者,固有间矣”。圣人寂然不动,时机一临,即刻顺应,照理之必然,从心所欲不逾距,故曰“不得已”也。若孔子者,“斯可谓无心者也,夫心无为则虽感而应,应随其时,言唯谨尔”。“心无”即“无心”,圣人应随其时,当机立断。“言唯谨尔”一语出于《论语·乡党》(此意思与王弼答裴徽语同)。盖体用不二,无空的体,弘方外者必游方内。圣人之迹,空有其用,其实非用。庄生谈体,高谈性理,而在人格上并无伟大之表现,是空有其体,其实非得其体也。游谈于方外者,非与化为体也。“然庄生虽未体之,言则至矣。通天地之统,序万物之性,达死生之变,而明内圣外王之道,上知造物无物,下知有物之自造也”。“通天地之统,序万物之性,达死生之变”在“明内圣外王之道”也。由天地、万物、死生而说到圣人之道,其形上学的根据则在“造物无主”、“物各自造”。“至人极乎无亲,孝慈终于兼忘,礼乐复乎已能,忠信发乎天光,用其光则其朴自成,是以神器独化于玄冥之境,而源深流长也”。此段说其表现方面,而以“神器独化于玄冥之境”一语总结上文,《序》文以下则说这种学说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