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变形
变形可以说是背离规则的几何和谐的结果。从广义上讲,变形无视自然界中特定的比例关系。或者说,变形以非常普遍而又相互矛盾的方式存在于一切艺术之中。古希腊雕塑出于艺术理想的考虑,也存在变形问题。譬如,《米洛斯的阿芙洛狄特》中,阿芙洛狄特的眉毛和鼻梁,实际上没有那么直,其呈卵形的脸庞和圆润丰满的乳房在现实中也难以找到。在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前,要想找到一件完全没有偏离现实的艺术品是十分困难的。16世纪,大概出于对古典艺术目的的误解,一种写实之风颇为盛行。然而,好景不长,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观念在17世纪和18世纪遭到摈弃。到了19世纪,在那个假文艺复兴的时代,写实之风才又一次流行开来。
虽然存在不同程度的变形,但始终无人对把现实理想化表示异议。一般来讲,只有当变形完全违背自然时,观赏者才会对其提出批评。可以把眉毛和鼻梁雕刻成直的,但万万不能把腿搞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这是个程度问题,而程度导致的差别极易引起争议。我们应从何处划界?如果撇开古希腊艺术,去研究早期的凯尔特艺术(图32)与中国艺术(图1),我们将会发现,变形已发展到相当的程度,再现的动机已荡然无存,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几何图案而已。在拜占庭艺术中,那种用观念取代象征性表现的倾向使所有人物形象都脱尽了人性(图30)。坐在圣母膝上的耶稣不再是一个小孩,而是上帝的那种荣耀、威仪、尊严的缩影。在哥特艺术中,一切都被用来迎合教会的旨意,表现宗教感受的超脱性。希腊艺术中的理想主义与拜占庭艺术中的象征主义融为一体,其目的并不是再现。在中国艺术、波斯艺术甚至整个东方艺术中,作品的题材往往是以感性的而非写实的方式被加以利用的。也就是说,题材的功用仅仅在于加强艺术图案中的基本节奏与活力(图7、图10、图17a、图17b)。
所有这些背离模仿的做法,都有其目的:不是受艺术家造型意志的支配(受创造一个均衡、整一的图案或块体的欲望的支配),就是受艺术家要为某些超凡入圣之物制造符号的欲望的支配。我认为,这种把艺术符号化的目的,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并不是审美的。现在,类似拉韦纳(Ravenna)拜占庭教堂里那些感人至深的艺术品的作品已经不多见了。在一定程度上,艺术是时代的产物。艺术不仅给人以纯然的艺术感受,而且给人以历史感受、宗教感受和审美感受。这些感受的获得不应仅归因于艺术家的创造力。把艺术孤立起来的做法会使我们只注意形式和色彩因素,而忽视其他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