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a　马克斯·恩斯特

超现实主义运动与其他现代艺术流派完全不同，打破了所有约定俗成的艺术表现传统。故此，超现实主义艺术难免遭到强烈反对。反对者不仅包括学院派人士（普遍认为应该摈弃这种荒诞艺术），而且包括挂有现代艺术美名的画家与批评家。现已证明，过去那种盲目的反对是错误的，我们起码应该弄清这些坚定不移的现代艺术家到底在追求什么东西。出于这一目的，我们不妨介绍两位超现实主义的代表画家：马克斯·恩斯特和萨尔瓦多·达利。

马克斯·恩斯特（图11）1891年出生在德国科隆附近的布鲁尔（Brühl）。一开始，恩斯特的艺术就背离了象征主义倾向和理智或理性衰变倾向（象征主义的一个方面）。作为超现实主义者，或者诗人、神秘主义者以及画家，恩斯特所寻求的东西并非只是符号，以期象征那些易于被理解和能够被阐明的东西。他发觉生活，尤其是精神生活，存在两个侧面：一面是明确和可视的轮廓与细节，另一面——或许是生活的主要部分——是潜在和模糊的，是难以确定的。人就好似游动在时间海洋里的冰山，只有少部分漂浮在意识的海平面上。超现实主义者，无论是作为画家还是诗人，其目的均在于表现潜意识世界各方面的特征。为此，他们不惜采用形形色色的象征主义表现手法。

象征主义并非如通常想象的那么简单。在数学中，我们常设x为未知数，x就是一种象征符号。也许，我们可以将超现实主义视为绘画艺术中的未知数x。许多人不会对这种解释感到满意。他们想知道x作为绘画艺术中的一种象征为何如此复杂难解。这个问题源于象征主义本身。象征主义艺术极为复杂。它既可以是抽象的，也可以是具体的。当象征主义艺术利用那些与经验对象或自然现象无关的形式时，也就是那些类似未知数x的完全绝对且任意的形式时，它就以抽象的面目出现。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圆圈可象征完美、圆满甚至宇宙基本原则；角锥体可象征稳定；波状线可象征优雅……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立体派的大量抽象画作，就是以这种形式的象征主义为基础的。有人也许会争辩说，迄今常见的那种基于数理的希腊艺术的和谐是同一种形式的象征主义。然而，象征主义也常常使用具体的意象，从理性经验的混杂因素中抽绎出非理性的奇思怪想。这类因素均可用意识方式或无意识方式加以整理。某些物象，虽然可能是源于无意识的符号，但其象征意义早已为人们所认可，而且作为定型的象征符号被代代相传，如羊、火、酒和面包等。现代心理学揭示了这些符号的象征意义，并且揭示了许多经常出现在幻想中以及虚构作品中的意象的象征意义。在很大程度上，超现实主义源自现代心理学的这一分支，至少从中找到了存在的合理性。超现实主义意在创造有效的符号，故此，在超现实主义画家马克斯·恩斯特的艺术中，抽象与具体的符号是兼用并存的。

许多批评家都因为过于注重恩斯特画作中的象征意义，忽视了其中的审美价值，结果把它们一概称为心理学或文学，唯独不把它们看成绘画。在这里，批评家也暴露出自己的局限性。假如在片刻之间把象征主义抛在脑后，反而借助于一种不带任何偏见的艺术感觉，这些批评家会在现实画作的色彩与结构中发现无穷的艺术魅力。从狭义上看，马克斯·恩斯特终归是艺术家，一位具有审美趣味和艺术感觉的画家。他利用上述才能表现自己的幻象——象征性幻象，就像布莱克利用他的诗性敏感能力（poetic sensibility）表现自己的象征性幻象一样。一个多世纪之后，我们才开始承认布莱克这位艺术天才。让我们怀着同样的心情，早日接纳马克斯·恩斯特这位可与布莱克齐名的艺术天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