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毕加索

77 毕加索

巴勃罗·毕加索(图62)时常被看成现代最“富有意味的”(significant)画家。我们很难弄清“富有意味的”这一时髦术语的确切含义。富有意味的画家必然是优秀的画家吗?必然是在普通与永存的形式中表现了自己的美感的艺术家吗?或者,富有意味的画家仅仅是能够感染假充内行的艺术评论家的画家吗?多年以来,这些艺术评论家总是以老眼光来评判所有标新立异、超凡脱俗的作品。仅就毕加索而言,其画风的多变性不是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毕加索不惜工本,力避雷同。他像图卢兹-劳特累克那样人道又刻薄,像安格尔那样精细,像米开朗琪罗那样雄健,也像格勒兹那样多愁善感。此外,毕加索能够超越对形式的纯物理性反应,进入完全抽象的艺术世界。然而,毕加索宣称自己从来没有发生变化。这样,我们就得在他所有的作品中,设法找出相同的构图原则、相同的价值和相同的客观性。1881年,毕加索生于西班牙的马拉加(Malaga)。同生于1869年的马蒂斯相比,他属于晚辈。我之所以谈到马蒂斯,是因为有些人可能认为他同样是比较富有意味的画家。当然,马蒂斯没有使人们对他的艺术成就感到怀疑或失望。马蒂斯的艺术地位是稳固的,尽管其艺术的意味尚未得到认可。马蒂斯的艺术显示出一种成就感,加深了塞尚艺术传统的强度,较为完整地体现了画家的艺术观念。毕加索的绘画则开创了新的艺术传统,其艺术的一半魅力源自他那惊人的才智。

虽然巴黎吸引了毕加索(1903年定居巴黎),但从未将他同化。他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性格,诚如乌德(Uhde)在其《毕加索与法国艺术传统》(Picasso et la Tradition Française)一书中描写的那样:毕加索更像日耳曼人,而不是法兰西人。乌德出人意料地使用“日耳曼人”来形容毕加索。他发现,希腊、西班牙和德国的艺术天才皆具有潜在的相似性,都倾向于表现一种追求永恒无限和超凡入尘的热望。表面上来,毕加索的艺术风格如下所述:“色彩暗淡,充满激情,倾向于立体构图,富有浪漫主义色调,体现了哥特或日耳曼艺术的精神。”但是,毕加索并不赞同这种概括性的说法。和现代艺术家一样,毕加索无疑是个人主义者。他的口头禅是“我看到什么就画什么”。乌德认为,个人主义者是不存在的,画家只不过是他所要表现的复杂结构中的一个附件。

毕加索发表过一些关于艺术的见解。一家俄国刊物最先刊登过他的一篇文章。后来有人把这篇文章译成法文,转载于《形式》(Formes)杂志第二期上。毕加索的有些话是冲着艺术家讲的。譬如,他说:

艺术无过去与未来之分。目前无力确立自己地位的艺术永远不会自成一体。希腊和埃及艺术不属于过去,它们在今天比以往更富有活力。变动不等于演化。如果艺术家修正了自己的表现手法,这并不意味着他改变了思想或头脑……(另外)立体派与其他绘画流派并无区别。它们均受到相同因素和原则的制约。

毕加索在进一步阐述立体派艺术时,发表了下列精辟见解:

自然与艺术是完全不同的现象……立体派既不是新艺术的种子,也不是新艺术的萌芽;它只是再现了早期绘画形式的一个发展阶段。这些显得逼真的形式具有单独存在的权力……有的画家把太阳转化为黄点,有的画家把黄点转化为太阳,应该感谢他们的艺术才智。

如毕加索所说,意向也许在艺术中毫无价值。画家的唯一任务是作画。艺术品突然会出现在他眼前,可以说“不找自来”。然而,这并不是对画家或艺术家而言的,而是对欣赏艺术的观赏者而言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务必要摆脱画家个性的影响。毕加索在“蓝色时期”(1903—1905)所作的大多数绘画,皆包含一种感伤的情调。他近期的一些作品没有清晰可辨的结构。有时我们也想,蕴含在毕加索一些几何抽象画中的强烈理性,正是他那种感伤情绪的反映。除去这些之外,他还有大量变化无穷、形式多样的作品。在艺术创作中,毕加索显示出的充沛精力常常是其天才的例证。布莱克常说,唯有聪明人才会对自己的蠢行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