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波斯艺术

43 波斯艺术

与其他国家相比,波斯更能说明地理差别对艺术史的不利影响。从公元前7世纪,即从波斯创史以来,其边界经常变动,国土屡遭侵略,居民不断迁移。波斯遭受外来入侵者的统治长达十五个世纪(约占其2/3的历史)。除了上述情况外,我们还应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世界上唯有波斯艺术家具有从事雇佣服务的本能(类似瑞士人在军队事务方面的状况),这就很可能导致艺术上的混乱。

这并非说,当我们将某一作品称为波斯艺术品时,其中“波斯”(Persian)一词不可能具有什么确切的含义。直到15世纪,特别是在萨非王朝(Safavid dynasty,1502—1736)建立之后,“波斯”一词才获得明确的意义。在此之前,波斯亦经历了数次伟大的艺术阶段。从美学意义上看,萨桑王朝时期(Sasanian period,212—650)尤为突出。这一判断是从其残存的艺术品中得出的。我们对这一时期研究得越深,越发现该时期的艺术灵感发自中亚地区浩大的艺术源流。无论怎么讲,萨桑王朝都扩大了波斯的版图。从此以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人们经常以一种随心所欲的和沙文主义的态度看待波斯艺术中的民族因素。波斯后期的艺术家曾采用许多萨桑王朝时期的艺术规范,这是因为艺术家使用形式规范就像诗人使用形式韵律一样无可非议。但是,韵律不归一门语言所有,规范也不归一个民族所有,衡量民族性的标准也就无从谈起。

萨桑王朝毁于阿拉伯人之手。这些狂热分子使这一时期具有纪念性的作品几乎荡然无存。波斯成为伊斯兰帝国的一部分是其历史的一个新的开端。这一时期(661—1258)的艺术整一性并不归功于这个或那个地理中心,而应归功于阿拉伯哈里发[15]的庇护。这种庇护使波斯艺术融会了一种国际性特征。特别是在阿伯西德哈里发的庇护之下,波斯人保持着许多独立性。只要上缴人头税,他们就可以从事自己的宗教活动。他们的宗教与基督教不同,从未成为艺术的主导力量。在阿拉伯、土耳其与蒙古征服者的统治下,波斯人事实上已成为兼具奴性和灵活性的艺术家。他们的美感得到感觉迟钝的统治者的承认,这使他们被遣送到萨拉森领地的各个角落。从东部的印度边界到西部的西班牙和南部的非洲,他们走到哪里,就把波斯艺术规范传播到哪里,诸如那些表现动物题材的离奇图案、精美的阿拉伯式图案和如花似锦的菱形图案。只要他们播下波斯艺术规范的种子,一种土生的艺术就有可能在当地宗教和民族主义的感召下应运而生,并同那些波斯艺术规范融为一体。我们之所以把这种艺术称为波斯艺术,是因为它在某种意义上是所有艺术中无处不在、最为流行的艺术,影响力遍及整个文明世界。波斯艺术也是所有艺术中最难以捉摸的艺术,因为它从来不是一个时期或一个地区的独创艺术。波斯艺术家是波斯艺术的传播者。他们在中亚地区的神秘平原上开拓了自己的艺术,并在漫游与传播过程中,使这种艺术演化出国际风格。

上述阶段是波斯艺术发展最重要的阶段。另一个重要阶段始于萨非人重建的王朝,也就是16世纪初建立的萨非(Safavid)“民族”王朝。当时的波斯皈依了一种新的民族宗教。在严格意义上说,我们总算看到了一种民族艺术。这一时期的绘画经常使我们联想起“波斯艺术”一词。然而,西方人很难看出波斯艺术的宗教因素,甚至在萨非王朝时期的艺术中也是如此。这主要是因为我们有一种老习惯,总期望从宗教艺术中寻找象征人类宗教的拟人符号。许多世纪以来,这些符号在波斯艺术中都是禁忌,所以,即使后来解除了限制人体描绘的戒律,根深蒂固的装饰传统仍然是波斯艺术家从事创作的主导动机。我不愿把艺术分为造型艺术或装饰艺术,我相信艺术就是艺术。波斯艺术家没有以自我为中心或者妄自尊大的习性,西方艺术家则不然。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艺术家创造了一种与人的共同需要不相关的表现媒介。波斯艺术家基本都在制作实用物品,如陶器、金属制品、纺织品(图26)、装帧精美的书籍和科学器具。在波斯艺术中寻求“人类兴趣”(human interest)的人会非常失望。但是,他们会从中发现举世公认的最敏感、最文明的民族的艺术品。这些艺术品采用了日常事物的熟悉形式,对于西方世界来讲,具有异常深刻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