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a　表现主义与理想主义

“表现”是现代艺术中一个颇有意味的字眼，其含义与我描述夏加耳艺术特征的短语——内心情感的外在表现——的含义完全相似。在此表现过程中，一切都取决于我们是注重这些内心情感而无视承受情感的外部世界，还是注重外部世界（其习俗与规范）而相应修改表现方式呢？基于前一种假说，一个打着“表现主义”招牌的现代艺术流派产生了。如同“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表现主义”基本上是一个具有确切含义的术语。它不像“印象主义”或“超现实主义”那样含糊不清。表现主义指一种感知和再现周围世界的方式。我认为，有三种描写现实的基本方式——现实主义、表现主义和理想主义。现实主义方式广为人知，无须解释。在造型艺术中，这种方式力求准确无误、完整无缺地再现我们感触到的客观世界。表现主义运动表明，再现客观世界并非易事，它不仅要求具备正常或规范的视觉科学基础，而且要求以愈加精确的方式描绘自然。理想主义是艺术惯用的表现手法。理想主义是从实在的视觉基础出发的，要对大量事实进行有目的的筛选。雷诺兹的见解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他认为：“绘画艺术远远胜过对自然的模仿……一切艺术之所以能够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正是因为表现出了理想美，一种比单个自然美高级的美。”在同一篇论文（第三部分）中，雷诺兹还指出：艺术家的眼睛“能够辨别出事物的偶然缺陷、弊端与基本形体，并且能够抽象出比原形更美的形式概念”。

不难看出，理想主义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的。雷诺兹认为，正是这种理性尊严，使艺术家有别于机械工匠。现实主义可以说是建立在感官的基础之上的，是对感官知觉的真实记录。人类精神的另一分支是情感，与情感相应的则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艺术。表现主义艺术着重描述艺术家的主观情感，而不是自然界的客观事实，或基于这些事实的抽象观念。表现主义作为一种艺术手法，与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同属合理的存在。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国度，表现主义一直是最普通、最常见的艺术形式。

理想主义艺术最伟大的代表人物是普拉克西特利斯、菲狄亚斯（Pheidias）[83]、多那太罗（Donatello）[84]、拉斐尔、普桑、雷诺兹和塞尚。这些大师均继承了希腊古典主义传统。对于偏爱理性的人来说，理想主义艺术可谓上乘艺术。人们未曾预想到的几种现代艺术，一般指立体派和抽象派艺术，按雷诺兹的话说，指那些比原先更完美的事物的抽象概念，因此也可以被归入理想主义艺术之列。希腊艺术经历了一个现实主义艺术发展的时期。相形之下，现实主义艺术与埃及和罗马艺术联系更为密切。现实主义艺术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一个发展阶段，是反映德国和北欧艺术特征的典范。英国自然主义流派（尤其是康斯太布尔）为现实主义艺术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但在印象派艺术运动中，现实主义沦落到迂腐甚至荒诞的地步。

根据定义，表现主义艺术是个人主义艺术，其诞生时间与地点尚难以确定。在一定程度上，它主要代表了北欧民族的艺术特征，因为北欧人比较内向。从另一方面看，纯地中海人埃尔·格列柯也是一位表现主义画家，热带非洲人的艺术可谓典型的表现主义艺术。表现主义艺术作品在西班牙甚多［如雕刻家莫拉雷斯（Morales）的作品］，在意大利也不难找到，但功底较为扎实的作品主要出现在北欧——出于格吕内瓦尔德（Grünewald）[85]之手，现藏于德国科尔马（Colmar）的伊森海姆（Isenheim）圣坛屏饰就是范例。勃鲁盖尔徘徊在表现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博斯与他的许多追随者则是表现主义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