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知肉味
中国艺术的最高审美境界是韵味,以致孔子听韩娥唱歌而入迷,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戏曲的魅力和“听戏”的乐趣也正在于此。请听一首[江儿水]曲子: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
阴雨梅天,
守的个梅根相见。
这是明代戏曲大师汤显祖《牡丹亭·寻梦》里的一段美妙绝伦的唱词,配以柔媚婉转的昆曲“磨水腔”,酣畅淋漓地传达出“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人间至情,能唤起人们对自然、生命与社会人生的热爱,对青春与爱情的永恒痴迷,从而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与品性极致。因而,这段唱词历来动人心弦,令人心旌摇荡,人们会随着演员的表演和演唱手舞足蹈,乐在其中,悲在其里。据说当时娄江女子俞二娘,“酷嗜《牡丹亭》曲,断肠而死”,汤显祖还作诗以志哀悼。杭州女伶商小玲,“尝有所属意,而势不得通,遂郁郁成疾。每作《寻梦》、《闹殇》诸剧,真如身其事者,缠绵凄婉,泪痕盈目。一日演《寻梦》,唱至‘待打并香魂一片’时,盈盈界面,随声倚地。春香上视之,已气绝矣。”[1]
戏曲艺术的韵味,不仅在于唱词,还在于演唱声腔本身的浓烈风味。据统计,在近现代,京剧有三十多个流派,而每一派的演唱韵味都不一样,形成了各自的流派风格,对此戏迷们往往如数家珍,以味辨人,以味品艺。裘盛戎(裘派创始人)拥有为数众多的戏迷,他将传统花脸唱工的宏厚凝重和高亢玲珑有机地结合起来,创造出一个独特的立音,再灵活运用吐声发声技巧,“于是,浓郁的韵味,就像绽苞即放的寒梅,箨甲欲荣的春兰,闪烁隐约地透出了王者之秀,高士之韵”。[2]有一次,他演出《坐寨偷马》,最后一句“洋洋自得我回转山岗”,他即兴进行了艺术处理,在“洋洋自得”后加一个“呃”字,观众就想鼓掌。紧接着“回”字一个好归音,“转”字一顿,“山”字便汹涌澎湃而出。观众非常满意,谁知他在“山”字后用“勒”字一带,却以更响亮、更饱满的气声唱出了最后一个“岗”字,可谓山峰之上更高峰,观众喜出望外,不等“岗”字唱完,早已掌声四起,情绪趋于白热化了。
戏曲界将演唱韵味叫做“挂味儿”和“响堂”,这也是戏曲艺术吸引一代代听众、观众的兴奋点和撒手锏。折子戏《空城计》、《坐宫》、《路遇》、《游园惊梦》等等都是十分挂味儿的片段,它们历来是戏迷们在“年月日”许多时候的精神寄托,以致有人慨叹:“听一声哎哟哟(花鼓戏类),生病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