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追求※
有一则文坛佳话,说宋代赵明诚将他的五十首《醉花阴》连同夫人李清照的一首同牌词给人品评,品评者一眼就看出它们的不同,并指出“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句最佳,这三句恰好是李清照的词句。这说明创作风格的独创性与作家、艺术家的创作个性密不可分。风格是作家、艺术家创作个性与戏剧情境造成的相对稳定的整体话语特色。艺术家不能没有自己的创作个性,它是艺术家个人独特的世界观、艺术观、审美趣味、艺术天分与才气等综合因素造成的,是对其整体艺术水平的一种检验和展示。
题材选择、对题材的处理方式及其主题提炼的不同,与作品风格有重大的关联。同样是“昭君戏”,马致远心有恋宋反元之情,其《汉宫秋》写昭君迫于内外压力而成为退兵的交换品,但她在出塞中途投水自尽,显示了她的民族气节,作品充满哀惋的情调;郭沫若擅长写“叛逆的女性”,故而其《王昭君》着力刻画昭君的倔强性格,自愿远嫁塞外,表现了反封建、争自由的时代主题,全剧风格悲壮;而曹禺的《王昭君》写于建国后,我国是个多民族的大国,昭君自然就成为主动请求和亲,促进民族团结的明理之人,全剧洋溢着明朗欢快的色调。
新时期以来,我国戏曲创作取得令人注目的成就,产生了一批名家名作,但就整体发展态势来看,还缺乏鲜明的风格。戏曲要繁荣,不能靠一两枝“花朵”支撑局面。当前,有一些个人风格、集体风格和地域风格较为突出的作品,但一部分编创者和剧团,个性风格模糊不清,没有清醒、坚定的风格追求。这是戏曲丧失艺术本质和自我内心的反应。
有些戏,由于虑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集体化、高层化的综合创作随之增强,因而淡化、削弱了编创者独特的个性风格。如何正确处理好二者的关系,是戏剧创作、策划的一门学问。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编创者的艺术创造力、艺术个性应该是被解放了的,更有条件干一番事业。在艺术人员趣味相投的基础上,大可组建自己的戏剧工作室,实行制作人制,按市场规律独立运作,以风格吸引人。
戏曲创作普遍追求地域特色是好事,但地域特色替代不了艺术风格。在戏剧情节中简单穿插一些民俗风情,只是一种外在包装,而要形成艺术风格,还得进行融合、过滤。其关键是分清个人与集体的文化心理内涵,分清对地域特色的历史认识和当代理想。
有的作品在艺术上出现新的探索,会引起人们的非议和编创者本人的惶惑,有的编创者原本具有创新精神,却简单地以不合时宜为由,压制自己的个性特征。由此看来,缺乏艺术勇气的人,到头来也只会被动地从众,流于循规蹈矩。戏剧主要是一种观赏形式,但有时也容许是一种阅读形式。这样定义,不过是让有些风格怪异的、一时不便投排的剧本,有其存在的空间。
强调艺术风格,并非要固守某一风格。无论从社会横向还是个人纵向看,风格都是多样化、绚丽多姿的。风格的清醒追求者,总是以自己的方式梳理生活,日积月累,层层深入,稳中求变。风格的最高境界是随心所欲,出神入化。
风格的形成,既有来自独特文化的长期浸润,也来自对丰富生活的独特把握,从基层拔到高层,从天南调到地北,脱离了原来的熟悉的藉以发挥艺术特长的独特生活生活的土壤,创作风格逐渐风干、枯竭,甚是可惜。
戏曲史上的繁荣期,常呈现为艺术流派风格的多元,如元杂剧时代,出现了本色派和文采派的并峙;明传奇时期,出现了临川派与吴江派的对立;而清代中期至于民国,各地方戏几乎都出现了流派纷呈的局面。戏剧风格的多样与成熟,只会催生戏曲舞台的累累硕果。俄罗斯米·亚·契诃夫说:“表演艺术家将会懂得,风格乃是他投入其创作中的最珍贵之物,好像最终只是由于它才值得进行创作”。这句话也适用于所有艺术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