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角色的魅力※

※台上台下:角色的魅力※

戏曲中的历史文化内涵最终要靠演员来体现,因此演员的文化修养和领悟能力至关重要,这就有赖于那些角儿了,否则剧作家的惨淡经营会全部泡汤,以致契诃夫经常骂有些演员太愚蠢。“角儿”一词在京剧界叫得最响,给人印象是似乎只有京剧中才有角儿,其实其他戏曲剧种中照样有角儿,在戏曲表演流派盛行、以演员为中心的时代已有,在剧目创作强劲、以导演为中心的当代仍有。

“角儿”的第一层含义,应是一种特殊的人才,是足以吸引万众、技艺风靡一时的舞台风云人物,同时是品德高尚,能号召约束一方的一种“人格神”,德艺双佳是万众对角儿恒定的价值期待和评价标准。如乾嘉年间四大徽班先后进京,逐步取得了在京都舞台的主动权。其中最著名的要数以程长庚为班主的“三庆班”,其阵容强大,纪律严明,在社会上和梨园内部都有很高的威望。而这种威望的获得,不仅是因为程长庚的高超演技,更是因为他的品德高标特立,能孚众望。程老板晚年时,有一次在大栅栏演出,大轴戏是他与徐小香合演的《镇潭州》。但当时杨月楼正红,他出场一演《阳平关》,观众便举座若狂,掌声不绝。程老板在后台听了,便将大轴戏改为杨的拿手戏《黄金台》,让杨继续唱,观众掌声如故。程长庚深感自己年老力衰,不能与杨相比,主动将班主之位让给他,体现了其高风亮节和民主意识。

演员与作家、画家有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作家、画家的创作以语言文字、色彩线条为物质载体,靠它们行之与世,自己可以躲在一旁,博取美名,而演员得以自身为物质载体,包括自己的肉身、气质、内涵。自身与作品是交叉重叠的,要想博的美名,就不得不名副其实,包括自己的思想品德。这是艺术之神对戏曲演员的残酷、苛刻之处,但这毕竟是一个事实。

“角儿”的第二层含义,应是一种新的艺术运行体制,一种能代表一个剧种、地域、民族和时代精神的文化形象。如袁雪芬、王文娟之于越剧和江浙人,严凤英、马兰之于黄梅戏和江淮人,程长庚、周信芳之于京剧和近现代中国人。京剧之所以体现了“国粹”,一个重要原因是程长庚们在国运衰微、风起云涌的时刻,发出了黄钟大吕的时代的呐喊。据载,当时他“独喜演古贤豪创国,若诸葛亮、刘基之伦,则沉郁英壮,四座悚然。乃至忠义节烈,泣下沾襟,座客无不流涕”。他的《文昭关》、《击鼓骂曹》,与汉代画相砖石、唐代李白诗歌一样,都能体现出积极的时代精神。

由此可见,一个剧种,一个地域、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不能没有自己的角儿,他应是一种理想的符码形象,代表了戏曲艺术的兴盛,代表了文化建设的希望。角儿“人高于戏”的畸形现象也是有的,但千万不要搞个人主义,忽略了德艺双全这个前提和基础,这也是角儿和普通演员命题中应有之义。

戏曲演员是否能成为引人注目的角儿,及其生活感悟、表达能力、审美情趣、道德品质的差异,归根结底在于思想艺术的修养和实践。有境界自成高格,名分和实绩都是默默耕耘、苦苦求索挣来的。相对说来,戏曲演员的艺术修养,首先受其自身思想品格的制约。因为其思想品格往往决定他们对现实生活的认识和体验的程度,从而决定他们塑造的艺术形象的文化品位。中国古典美学强调艺术作品的境界贵在气韵,并且指出“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否则画虽可观,却有一种不正之气,隐跃毫端。文如其人,画亦有然”[13]。戏曲界也流传着许多谚语,通俗而深刻地说明了戏曲演员的思想修养对于艺术创造的重要意义。如“做戏先做人”、“艺为有德者居之”、“须知演员真本领,全在见戏又见人”等。这是历代戏曲艺术家从实践中总结出的修心养性的经验之谈。

角儿或戏曲演员除了要加强思想、艺术和生活修养外,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要加强文化修养,广泛涉猎文化知识,学习文艺理论,不断提高自己内心的文化素质和品位,提高自身和作品的艺术境界。著名京剧艺术大师周信芳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在艺术品位上可谓臻于化境,但直到晚年,他仍然监视学习文化。他一生最大嗜好就是买书、读书,从经史子集到新文艺理论,从中国戏曲到外国戏剧,从京剧、昆剧到湘剧、汉剧乃至评弹、话剧、电影等,他无不从中吸取艺术营养,广采博收,他不仅是杰出的表演艺术家,还成了出色的剧作家和导演。

1997年,在中央的高度重视下,全国首届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开办了,这里汇集了孟广禄、张建国、邓敏、张火丁等艺术新人,他们除以德艺双馨要求自身外,广涉文艺的领域,不限于本门本行,一切为我所用,多一份文化理论知识,将多一份文化含量和艺术回报。对于戏曲演员和任何一个业务人员来说,我们都必须具有适应时代需要的知识结构,精通本行,兼及其他,是一个现代复合型人才方能有大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