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瓶装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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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名著是古今中外戏剧的惯用做法,如莎士比亚、布莱希特、高明、洪升等人都是如此,这与其说是“剧本荒”,不如说是人们的“经典情结”。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回顾与展望”的精神驱动下,一批由名著改编的戏曲脱颖而出,如京剧《骆驼祥子》、川剧《死水微澜》、越剧《红楼梦》、曲剧《茶馆》、越剧《孔已己》、川剧《金子》、荆州花鼓戏《原野情仇》、吕剧《苦菜花》、秦腔《白鹿原》、京剧《宰相刘罗锅》等,它们改编自古今的小说、话剧、戏曲乃至电影、电视剧。花灯戏《卓梅与阿罗》还将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成功地搬到云南山寨,“偷梁换柱”而天衣无缝。名著是经过时间和观众检验过的东西,其文本涵义已达到相对的价值高度,艺术上也有独特的成就,对它们进行载体转型,借助于戏曲剧作家的独特的社会感悟和艺术创新,容易获得成功,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当然,也不排除利用名著、火爆影视的知名度来扩大自身的吸引力、扩大观众的观赏面的内驱因素。

改编名著最大的问题是改编的尺度的掌握,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基本照搬,说法不一,这就涉及是再现经典还是重新阐释经典的问题。现代解释学认为,把握作品中作者原意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任何一部作品都是具有多元的可解释性,解释是处于历史的演变之中的。解释的过程不是一种消极的复制过程,而是以尽可能多的角度去接近作品的创造性过程,以个人的心理历程为依据去感受作品,填充作品中的空白地带。改编名著作为当代人的一种审美阐释活动,应该在保持作品基本面貌的基础上,以新的视角作出合理的创造和补充,同时也需要照顾到戏曲的展幅、节奏和表现形式,使内容为舞台表演留下较大的自由空间。往往要求把背景、情节、事件都推向幕后,把能够充分调动人物感情发挥的地方放在幕前,用唱段和表演来丰富它。[18]

曹禺的《原野》历来为多种艺术形式所改编、阐释,其中川剧《金子》(隆学义编剧)是不离其宗,稳中求变的例子,当然也不是没有争议。曹禺曾经谈过《原野》的立意,说:“复仇不是我所要表达的主题”,而是“想通过仇虎与焦阎王两家的不解的冤仇,说出在封建恶霸地主压迫下,农民苦难的一生和渐渐觉醒的历程”。《金子》一剧将花金子由次要人物提到主要人物,以金子的视角为切入点,将人们的同情与关爱集中在最受封建伦理道德压迫的普通妇女身上,开掘出原著中蕴含的农民求生的多种出路,进而揭示出“觉醒的历程”。该剧的着重点就在于表现金子的抗争精神和生命轨迹,展示并强化了原著中金子般的理性光辉。她是个热情、泼辣又善良、柔弱的复杂女性,她对美好幸福生活充满向往,具有抗争命运的一面,但她对不幸的焦大星寄予着爱怜,反对仇虎对焦阎王的遗属进行无谓的复仇,由此凸现了她天然美好的女性品格。为求戏曲化、川剧化,该剧对原著进行了大幅度裁剪的结构的调整,将原著中的台词语言,属于抒情部分,转化为台词,属于交代部分,转化为念白,并注意唱词、念白的诗意蕴含和川剧韵味,充满了巴渝地区的俚语方言乃至野气。同时,川剧的传统特技也得到了合理运用,如变脸,酒醉中的仇虎与焦大星玩着儿时的游戏,幻觉中焦大星变成了焦阎王;藏刀,仇虎准备杀焦大星,恰好金子撞见,他迅速藏刀入袍,还掀开袍子,让“刀不翼而飞”,以博得金子的信任;踢褶子,常五偶遇仇虎,惊恐万状,于是踢起前后褶片,咬住前下摆,表现人物的恐惧心理。这些传统表演特技化入剧中,运用得恰到好处,在现代戏创作中焕发出新的光彩,使《原野》川剧版打上了鲜明的川剧烙印。

名著改编时,避免“话剧加唱”,充分戏曲化,地方化较容易处理,《原野》、《窦娥冤》、《西厢记》等人物心理较贴近当代观众的名著也容易出新,难就难在《琵琶记》、“荆、刘、拜、杀”等歌颂传统伦理道德的名著,对它们的内容思想如何扬弃,不走两个极端,这个问题需进一步探讨、实践。有一点可以肯定,既是载体转型,就要有语汇转换,用当代戏曲的语言与表现形式对它们进行技术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