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三味※

※游戏三味※

戏曲以歌舞演故事,直观的歌舞技艺展示就必须具有美声美容、动人视听的特征。一般的通俗戏曲,在演技、音乐、排场、舞台布置等方面,务求新奇,投合时尚。即使是民间的草台班子和文人的家姬班,在戏曲的声容、技艺上也苦下工夫,目的是给观赏者带来充分的愉悦享受,从形式手段的表现中获得快感。正如当代美学家罗宾·乔治·科林伍德在《艺术原理》中说:

感受娱乐的体验不是为了追求任何目的(对于这种目的将成为一种手段),而是为了它自身。

戏曲娱乐性更多地体现在对嬉戏情趣的追求。“戏”的本义也就是游戏玩闹。先秦的优伶和唐代的参军戏,都极尽谈谐笑噱之能事。后来的宋代杂剧,也是“大抵全以故事世务为滑稽”[27]。正如“四大传奇”之一的《白兔记》在“副末开场”中所说:“不插科不打诨,不为之传奇”。在戏曲中,丑角的地位相当突出,在民间歌舞“二小戏”(多为小旦、小丑)、“三小戏”(小生、小旦、小丑)中,都有丑角专门调笑逗乐;后世戏曲中几乎“无戏不丑”,“花部角色,以旦、丑、跳虫为重”[28],在面向广大基层群众的通俗戏曲中,上演率最高的剧目多是“丑角戏”;建国后,丑角还从历来的配角位置上升到站中场的主角,如《七品芝麻官》、《徐九经升官记》等,揭示丑角的内在美,但他们机趣、调笑特点仍一如既往。对嬉戏情趣的注重,体现在题材风格上,就是喜剧的高度发达,喜剧作品数量大大超过悲剧,即使是悲剧也常常加入许多喜剧成分,造成“悲喜交加”的艺术效果,极富民族审美特色。有的悲剧还“悲剧喜演”,如京剧《四郎探母》、《膏药章》,特别是后者,寓悲于喜,于调笑中能令人深思其中丰赡的意味。

戏曲演出的场地特性,也容易使其以供人娱乐为重要功能。戏曲的传统演出场地,主要是庙会、瓦舍、戏园(见插页图9)和堂会(西汉的教坊和唐代的梨园只是表演艺术的管理机构和排练场地),戏曲演出一般是作为综合性、多样化娱乐消费活动中的一种项目而出现的。如庙会,集宗教、商贸、游乐、交际等多种活动于一体,百货云集,百艺杂陈,戏曲置于此种游乐消费环境,名义上是“酬神娱神”,难免还是酬民娱民,以求热闹吉祥之意。即使是现代的剧场(见插页图10)和豪华的大戏院,也改变不了戏曲的集体娱乐功能,也总得以技艺和情趣吸引、打动观众。梅兰芳有段话很本色,是为经验之谈:“如果演员在台上能够做得紧张,观众在台下必然也看得紧张,这样一路紧张到底,等戏唱完了,做的人固然够累,看的人又何尝不累呢”,“所以在剧情进展到过于紧张之后,应该加些科诨,让观众的精神暂时有一点松弛的机会”[29]。张弛有度,快意人生是戏曲任何时候必须追求的一种本体特色。

戏曲作为乐感文化和娱乐艺术,透射出我们民族坚定不移、不畏艰险的乐观主义精神,能使人心情舒畅鼓舞,昂扬奋进。但“盲目乐观”和“大团圆”的结局,也确实有着粉饰现实,不思改革的弊端。鲁迅将此看作是“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30],追求圆满、快乐的心理定势,往往背离客观现实,成了自我陶醉。但戏曲艺术有自律的能力,它在凸现娱乐功能的同时,也强调“嬉笑怒骂”的忧患意识,实现张弛有度,忧乐圆融,这也是中国人的“中和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