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记
人生有较多的偶然性,但同时是一种必然。我出生于农村,孩提时代免不了要看一些戏,当然都是本地或外地剧团来演出的老戏,即穿着古装的传统剧目,每年正月初五一过,就在河堤边或小学操场上搭起草台,一演就到了元宵节。那时,我多半是看热闹,走大老远的一段路,无非是趁机买零食吃,在草台底下攀援,或跑后台去看演员化装,听他们练嗓子。有时,也看得投入,如连台本《四下河南》,大约演了四天,我都看完了,而且清晰地记得邻家的一个婶婶挤到台口边看边抹眼泪。家乡流行的是楚剧,我就喜欢上了楚剧,可后来到了都市,很多人说楚剧不好听,我就疑惑了,心想怎么会呢,很好听的嘛。倒是有一年来了一个汉剧团,我对汉剧不太适应,幸好演的是连台本的《济公传》,大约演了十天,我每天失魂落魄似的坚持去看,哪怕其间还下过雨。
在大学时,我读的是中文系,看的是文学书,临近毕业了,同学们想排一台戏,即曹禺的话剧《雷雨》,不知怎么让我担任了缩编工作,还当上了导演。此举似乎很是成功,在学校礼堂演了两回,在省市电视台露了两回,在有关报刊写了两回,毕业时于是乎被推进了文化部门,开始了戏剧创作管理的生涯,至今已有六七年。
这些年来,我读了无数的剧本,看了无数的剧目,跑了无数的地方,办了无数的活动,不知不觉中就“钻”进去了。我既是剧中人,又是旁观者,经常拿一对高度近视的眼睛,打量着这门被称作戏曲的艺术,看它的长处、短处和独特之处,看省内外的创作现状、动态,看行内的专家学者和社会上的普通人对它们的反映。万事万物都要分作左、中、右三派,戏曲也不例外,就我的位置和个性而言,我当然是持中的,主张继承创新、多样并存。对有些事情也看得开,认为戏曲对创作者来说,应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对观众来说,应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知道戏曲像话剧、电影、诗歌等艺术一样,再怎么振兴、发展,也不会还原为社会文化的主流,它们的主流时代已过,就像是过了四十岁的女演员一样;但戏曲毕竟拥有广大的城乡观众,拥有像我当初一样看热闹的孩子,以及像邻家婶婶一样见“风”流泪的观众。我很佩服戏曲探索者的勇气和锐气,反而对有些以崇尚古典或传统为名,实质是要给戏曲打句号的人置之一笑。
我只对两种人十分关注:一是青年学生,他们往往没看过戏,对戏不了解,难免误认为戏曲是过时的,而实际上他们一旦了解,或看过一台好戏后,就会由衷地表示惊叹。有了他们这一声惊叹,我就明白“戏曲危机”的病症之所在。二是自己的家人、同学、朋友,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近者不喜欢我的工作,幸好我母亲仍是一位楚剧戏迷,妻子很喜欢跟我一起去看戏,就像共进晚餐一样,而我招待同学、朋友的方式之一,就是请他们看戏,难得他们一律都捧我的场,就像喝酒时一样叫好。说到底,他们还是看到了戏曲作为艺术的独特性,看到了戏曲还是当今社会一种重要的文化消费形式,更何况它里面有一种我们民族的东西。
写这本书,也是一个偶然,我原本就打算写一两本戏曲方面的书,只是没想到会提前到现在。可惜工作太忙,时间太紧,没有对自己的感受和理解细细梳理、检视一番,就拿出目前这个样子。虽然它够不上成熟,但与戏曲发展是息息相通的,但愿读者能看到它的长处,忽略它的短处,做一个戏曲艺术的有心人。此书也参考借鉴了一些有关著作,未能一一注明,就敬请谅解了。
2001年10月22日于武昌读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