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弗兰克
维克多·弗兰克
我提到过,存在主义疗法明显区别于其他疗法的技巧即便有,也不会很多。存在主义疗法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些疗法坚持要求来访者在特定的人生境况下尽可能自由地生活。336
此外,我还简略地看了一下存在主义者们发现的悖论:这个世界完全是由他人的决定构成的,一个人常常只有在直面这样的现实之后才会意识到自由。有一个经典的例子:有些人认为自己在生活中并不拥有真正的选择,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明显的例外——在继续生活和结束生命之间的选择。我相信说出这种观点的人是哲学家尼采:自杀救了很多人的命。我们无法选择成为一个完完全全活着的人,直到我们坦诚地面对“不存在”(nonbeing)。
1942年,在弗兰克37岁的时候,他自己发现了一个悖论。在希特勒灭绝犹太人的行动中,弗兰克是家庭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是社区中少数幸存者之一。在自己的地位从维也纳最重要的教学医院神经科主任到现在的119104号犯人,弗兰克发现:要在这个已经彻底发疯的世界上活下去,唯一的支柱就是找到生活的意义并把它保存下去。
弗兰克的成就被保存在了一本很了不起的书里——《人类对意义的追寻》(Man`s Search for Meaning)。初版于1962年,现在已经出到第四版了。在这本书里,弗兰克告诉人们:要不是一个人勇敢面对了恐怖的现实(“人类除了可笑的赤裸的生命之外,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他或她也许就不会真正地了解什么是完整地活着、完全地坚持人道主义、忠实地守护自由。
对生命意义的质问
弗兰克认为,用存在主义的方式来说,我们保持活力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生命的意义。他相信意义并不完全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结论,它更是一项要求人们积极探索的人为品质。意义来源于“意义的意志”,意义被不断地用来发掘“生命的意义”。我们只有在积极地质问自己的存在时才会发现静候于境遇和命运之上的自由,才能清晰地表达出对他人、对自己的存在所承担的个人责任。唯有如此我们才会发现:沉浸在超越我们自身价值的事物中,我们的整个存在才能得到彻底的救赎。
心理性神经症 如果不去为自由的体验和表达培养“创造性的、态度论的、实验主义的价值观”,我们就注定走向毁灭。如果我们没有这些价值观,当我们被关进监狱、在暴风雪中迷路或者被病魔折磨的时候,我们就会死去。如果我们没有这些价值观,那么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会把自己的生命引向绝望和毫无意义的虚无。337
弗兰克描述了缺少有意义的价值观、精神性或责任心的生存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心理性神经症。处于这种状态的人会使生活变得非常空虚、无意义、没有目的、迷惘。弗兰克(1962)在回忆集中营的生活经历时写道:“向他默哀吧!他已经对生命失去了感知,没有目标,也不知道怎样去实现。他很快就会迷失方向。”(p.76)
存在性神经症 存在的虚无还能成为一种精神病,马蒂(Maddi,1967)把这叫作存在性神经症。带有这种障碍的人们表现出无法实施意志、无法寻求满足感的状态。
对于真理、重要的事情、实用价值、从事的任何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们表现得毫无兴趣或者长期无法相信它们。(还记得卢克说的“我过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发现真正的印第安纳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们]最明显的[情绪]特征是冷淡和厌倦,中间时不时地冒出抑郁的情绪。随着病情的深入,抑郁情绪的出现频率越来越低。
……即便出现某些精神活动,这些活动也只是为了保证把作出决定和付出努力的精神消耗降到最低。(Maddi,1967,p.313)
戴维森和尼尔(Davison &Neale,1982)进一步用“发病前”人格(premorbid personality)的术语描述了存在性神经症。有存在性神经症体验的人都强烈地感受到“空虚和缺乏满足感,尽管事实上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极好地满足了社会的需求”(p.60)。
弗兰克不清楚处在这种状态中的人们是否正在接受正规的心理治疗。他觉得,给他们提供治疗的主要是那些具有斯金纳主义倾向的治疗师——他们一直是以匿名身份对患者进行治疗的。
意义疗法
弗兰克指责精神分析营造的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里面只是面具和镜子。他担心许多精神分析师不信赖一切真实的东西(不管怎么说,如果人们跟着里奇的思路走,是不会犯这个错误的)。因此他们游戏般地把意义一层层地剥开,却从来不去了解在层层意义的底端的真正人格。
我要说的是,我们有必要把面具从那些为别人脱面具的人身上脱下来!虽然在某些情况下,为别人脱面具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应该在真正的人面前停下来,否则只能表示那个给人摘面具摘得停不下来的心理学家低估了来访者。(Frankl,1959,p.161)338
弗兰克的存在意义疗法(logotherapy)的主要内容是更新对目的、意义、意图的理解,用以填补弗兰克所谓的“存在真空”(existential vacuum)。意义疗法所强调的是:
●参与具有创造性的、内容丰富的活动。追求生理、智力和以服务为目的的工作——“奉献给世界”。
●接受陌生的体验。把自我放置到自然和艺术的美丽环境中,感受它们的力量;在集中的感觉体验(sensory experience)中释放自我——“伟大的时刻”。
●建立一套价值观。有目的地、勤劳地、勇敢地生活,接纳不可避免的事实——超脱自我。
弗兰克对生活意义的诠释就好像乘坐火车去一个遥远的目的地。其真正的目的在于充满希望地出游、完全地体验旅行,这个过程的意义胜过到达目的地的意义。弗兰克不是要我们获得什么——比如像自我实现那样的高级体验。相反,他要我们摆脱对自我的关注,不去管这种旅行会不会实现自我保存或自我实现。他提出,如果人们对自我全神贯注,那么
他们就看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意义和目标了。当他们失去目标(他们的任务和意义),而后意志消沉地对待存在意义的时候,他们变得只对自我感兴趣。在心理上保持健康意味着超越对自我的关注,超脱出来,将这种关注专注于自我的意义和目的中去。于是自我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实现和满足。(Schultz,1977,p.115)
两段逃离地狱之行
弗兰克希望心理治疗通过汲取我们存在意义的方式为我们服务——通过与他自己相同的方式生存下来。如果你对这种观点感兴趣,那么你自己可以自己读一读弗兰克的书。然后我建议你读读阿里克斯·黑利的《马尔科姆· X自传》(Autobiography of Malcolm X)(Haley,1965)和埃利·威塞尔的《夜》(Night)(Wiesel,1960)。
当你阅读《马尔科姆·X自传》的时候,问问你自己,用弗兰克的观点怎样解释马尔科姆经历的变化。马尔科姆开始时是一个街道流氓,后来却变成了一个领袖,领导美国黑人从深陷的绝望与毁灭中走了出来。
当你阅读埃利·威塞尔的书时,问问你自己,弗兰克在集中营的经历是否和年轻的威塞尔有相似之处。在《夜》这本书中,我没有看出多少内容是支持弗兰克的,但是我鼓励你作出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