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及相关实践
瑜伽及相关实践
在本章前面我说过,自我训练的技术可以归入两个基本传统。正如你已经看到的,第一套实践是和禅宗的传统和实践息息相关的。第二套实践源于瑜伽传统,那是印度哲学的一个学派。瑜伽教导人要聚焦于个体和宇宙的合一。瑜伽的实践鼓励人们通过指定的练习来发展身体上的自我调节和自主的自我控制。增强对生理状态和过程的有意控制,被认为是自我实现的关键。瑜伽建基其上的对于自我的观点同卡尔·荣格的比较类似:一个永恒不变的本质,它是全人类共同的遗产。
瑜伽的经典文本《薄伽梵歌》(Bhagavad-Gita),以对话形式写就,对话双方是一个叫阿尊拿的战士和给他驾驭战车的奎师那,后者是神的化身。在整个文本中,奎师那教导阿尊拿永恒的瑜伽原则以建立起有价值的人生,包括献身、自我控制、冥想,还有能够根本地把自我和自己合为一体的实践。
在瑜伽的几个核心概念中,我们将要探索的是这两个:神我(purusha)和心识(chitta)。首先是神我(灵魂),它是不变的、永恒的、充满幸福喜乐的纯粹意识——类似于基督教的“上帝意志”概念。灵魂是无限的,且充满了宇宙的虚空。我之所以成为自我,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被神我充满了。这两者没有区别;我拥有一个身体和一个心灵,然而我是神我的本质。在自身之外寻找灵魂,把灵魂当作像财富或知识那样可以获得、可以拥有的东西,那是人类中常见的愚蠢行为;在瑜伽中,这种普遍的信念被认为是普遍的幻象。
心识(心灵)意指一切思维过程。瑜伽的实践包括学着去主宰心灵;因为当心灵被扰动了,它就造出了一个充满狂风骤雨的意识思维的广阔海洋,这样就遮蔽了关于自我的知识。我们被告知,当心灵变得杂乱无章,“自我就被遮蔽了,如同一盏亮的灯悬浮于旋涡中”(Frager&Fadiman,1984,p.411)。一切瑜伽的实践都服务于这个目标,就是冷静并调节心灵之流。当这个目标被完成了,对自我的觉知也就成为可能了。
心灵是由我们的行动控制的。正确的行动带来冷静规范的心灵,有害的行动用怒火和悲痛把心灵搞得阴云密布。这就是业(karma)这个观念的精髓:善的行动产生善业;无价值的行动产生恶业。善业调整和规范心灵,并让自我显而易见;恶业,当然恰恰相反。不过,献身于此的学生通过向内观察就能发现负面的业在思想和行动上的根源;并且通过自我规范、正确的行动和献身,他就能把恶业转化成善业。474
让我们把贪婪的经验作为例子吧。通过向内观察,贪婪的个体就会发现,对他人的愤恨源于自己对不足的恐惧。于是恐惧和愤恨把好的感觉从他心灵中驱赶走了,他行动中的善行也被赶走了。在瑜伽的词汇中,我们会说,他们的贪婪在他们的心灵中造成了干扰的巨浪,使得他们生活得就像不曾拥有灵魂似的。贪婪成了无意识的习惯(行蕴[samskaras]),它生成恶业,并让他们无法觉知补救他们的现状和救赎他们自身的道路。不久这贪婪就延伸到了生活的每个方面。他们在公共生活中也变得贪婪,正如他们在个人生活中曾经是贪婪的。他们在灵魂生活中同样会变得贪婪,还幻想着能够侥幸逃脱恶业对人的灵魂安康的毁灭性作用。
贪婪者的拯救出路,在于直面他们的贪婪的恶业源头。在瑜伽的词汇中,他们必须在“智慧和冥想的火焰中”对抗和摧毁他们过去行为的种子(Yogananda,1968,转引自Frager&Fadiman,1984,p.411)。
瑜伽的规范必须包括对于意识的彻底的改良。不然下意识的倾向终究会想方设法去实现它们自身,会像蛰伏的种子那样突然发芽。通过冥想,自我分析,还有别的有力的内在规范,“煅烧”这些种子,毁掉它们再次活动的可能性,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就是说,通过根本上的内在转变,我们可以摆脱过去的影响、取得自由。(Frager&Fadiman,1984,p.411)
东方的自我训练技术:行法
行法(gyohos),即自我训练技术,是日本的实践者们从瑜伽借来的通向身体和精神健康的整体路径的重要支柱。这些训练的特色是,它们积极地超越了个体存在的心理-精神-情感-灵魂领域同肉体-生理-医学-身体向度的二分。
尤其当它们刚被输入了日本时,禅的实践和瑜伽有很多相似处。不过当我们把同禅相关的自我训练技术和行法作比较时,重要的差异就变得明显了。从瑜伽的角度看,禅宗的训练是很单方面的。禅看上去仅仅注重培养和清洁人的心灵。激情都是必须根除的。心灵必须压倒物质。禅的实践者们摆脱了自然自发的,而成为所期望的。他们成了绝对的自我规范的大师,因为他们再也不苦于干扰人的怀疑或自我意识(Devos,1980)。禅宗的园丁并不——实际上也不能——为了任何别的事来照料园子。茶道仪式也只关乎上茶,而不是为了发现什么宇宙性的东西。正如我在第二十一章和第二十二章说过的,许多人仿佛想从“悟”这个观念中读出人类现状中的“额外”的什么。但毫无例外地,所有关于这些所谓的“别的什么”的暗示,都会被禅宗大师作为幻影打发掉。475
然而在瑜伽中,这个“别的什么”却确实是个起点。灵魂和身体和心灵是个整体。在瑜伽中,在比禅宗更广泛得多的意义上,身体的疾病被认为是精神或灵魂上的缺陷的结果,正如它们是细菌或病毒的结果一样。在瑜伽传统中,对抗身体的要求是个重要的部分。所以,尽管大略地讲禅宗和瑜伽关于生活的规矩是一样的——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过总得有节制——但这些目标是通过非常不同的途径达到的。
在禅宗,你得试图克服或超越那些对于食物或饮料的强迫性的和干扰性的贪欲,以免吃得或喝得太多。在瑜伽,你得对你的贪欲进行沉思冥想,试图找出它们在灵魂上的根源,以便把对食物的贪欲的源头转变为为别人做善事的能量。在禅宗,一个饥饿的人会吃上一碗饭,并把饥饿作为针对饭的“意义”的冥想的聚焦点。在瑜伽,一个饥饿的人会自己实行斋戒,以便慢慢习惯身体产生出来的贪欲。
身体和心灵之间的这种相互关联性就位于行法的核心。练习这些技术的人是在从事这样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被设计用来克服自我实现的障碍。这种练习的目的就是逆转这样的进程,在此进程中自我的精力和意识被无意识的习惯(比如贪婪)扭曲了。
于是自我——它是纯粹的喜乐,纯粹的爱和幸福——不能在我们的意识中或在世界上显现。瑜伽练习的目的是减少扭曲,并把意识之流引回到它的源头,即自我。为了减少扭曲,我们可以清洁我们的身体、清除我们的人格倾向。在阴阳瑜伽(hatha-yoga)中,这种清洁根本上是通过身体训练和集中注意力的练习来完成的。(Frager&Fadiman,1984,p.429)
呼吸练习
在这些训练中,最重要的就是瑜伽呼吸练习。呼吸练习对于生理状态有着直接而深刻的影响。通过让一个人的呼吸变慢、变沉,就有可能降低心率,并促使肌肉的深度放松。这种深度的肌肉放松伴随着心情的冷静和心灵的安静。
当面对一个惊恐障碍(panic-disorder)的病人时,给以相当时间的疗程,并布置给他长时间的功课以便作呼吸训练,这几乎已成惯例。当病人开始感到惊恐要发作了,他就被教导着去把注意力从正在做的事转向对他自己的呼吸方式的深沉的、有意识的觉知。这种练习的一个含义,当然就是:这样一来,对惊恐的感受力就得不到聚焦了。通过训练,惊恐发作变得短了,不常见了,而且严重程度也显著降低了。对于那些有演讲焦虑或考试焦虑的病人,这种技术也或多或少地是惯例性的。476
请小心记得,在此发生什么:教人把注意力集中于呼吸,本质上讲,就是教人专注于自我调节。通过集中注意力去长、慢而深地呼吸,病人们开始更近地观察不愉快的感觉的根源——那就是,自我内部的东西。在治疗前,恰恰相反,他们是这样体验到惊恐或焦虑的最初症状的: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朝外指向世界,远离了自我调节和自我控制。
气功法(Kikoho),或有恢复力的呼吸练习(汉语称qigong),在亚洲社会中,已被作为获得健康的手段实行了两千多年了(Haruki,1990)。春木丰为呼吸行法确立了五个基本范畴:
●静态呼吸。做呼吸训练的时候身体的任何部分都不动。静态呼吸通常伴随着各种想象,而且常常和更高水平的冥想训练联系在一起。这种练习的日本名字叫静气功。
●动态呼吸。呼吸是和别的身体动作或运动协调起来的。因而当别的身体动作启动,呼吸也就启动。日本人把这种练习叫作动气功。
●内在呼吸。这种被日本人叫作内气功的练习包含在自身内部进行生命能量的传递。
●外在呼吸。外气功,和内在呼吸一样,是一种更高水平的呼吸训练。生命能量被向外传递,作为影响他人的一种方式。
●腹式呼吸。这种日本的自我训练包括极度有力的深呼吸,它强调吐气:
这种呼吸得这样来做:把上半身向前弯曲,弯曲到肚脐以上2到3厘米的那条线上。这种呼吸包括两种吐气的方法,即短而深的吐气和长而慢的吐气。做这个的目的就是上半身得到放松,下半身得到强健。(Haruki,1990,p.9)
腹式呼吸据说能够使精神放松、身体镇定,还能培养练习者的身体放松和注意力持久性。
作为圣事的性
本书的许多读者也许还知道另一个业报传统,那就是《爱经》(Kama Sutra)里的教导,那是写于1500年前的图文性爱指南书。尽管它已经不再被广泛地遵循了,但一千年来《爱经》是对于那种更广泛的印度信念的大众化反映;那种信念认为,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性本质上是一种宗教的职责,而不是羞耻或负罪感之源。性是被有节制地庆祝和享受的。《爱经》据说是神写的,它劝告每个男人和女人都成为爱欲艺术的严肃的学生,作为对婚姻的准备的一部分(Francoeur,1991)。477
在这些教导下,通过尽责地实践密教的性,也能获得业。“宇宙中最伟大的活力之源就是性的”,因此通过性交就可能获得巨大的灵魂力量。高潮的体验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因为它感动着灵魂的能量,或者说生命力(kundalini)(Francoeur,1991)。
关于性的各种体位和实践,《爱经》提供了生动广泛的教导:
[有]四种温和的拥抱,还有四种更富激情的;八种爱的刺激,八个层次的口交,九种在yoni[阴道]中运动lingam[阴茎]的方式;四个可以被单独拥抱的身体部分;亲吻无邪少女的三种方式,做这事的四种角度。有中庸的吻、浓缩的吻、挤压的吻、轻柔的吻,同样还有紧紧纠缠的吻,当一个爱人“把另一个的两片嘴唇”放在他或她自己的两片之间。(Tannahill,1980,p.206)
阴阳瑜伽:佛陀的舞蹈
如果你在早晨走过任何中国、韩国或日本的村庄、小镇、城市或首府,你会看到,或许听到,成百上千的人在外面,无论天气如何,在做他们的晨操。在中国、韩国和日本,有几百万人每天练太极拳;而在日本,你也许还会看到他们在练一种四个动作的体操,即真向法(makkoho)。
这些体操的形式,源于古代的尚武者技艺,它们同阴阳瑜伽——瑜伽的一种形式,因其拥护者惊人的身体技巧而知名——很类似。古典的阴阳瑜伽,在体操之外,还要求性方面的独身,只吃素食,还有为了保持身体纯洁的复杂惯例。完满的阴阳瑜伽摄生法甚至要求根据严格的程序来清洗鼻腔和营养管道,从咽喉到肠子(Frager&Fadiman,1984)。真正的弗洛伊德主义者会对这种程度的肛门固着(anal fixation)来个野外考察,倘若他们在咨询室里遇上了它的话。
那种四个动作的体操不仅仅着眼于关节和肌肉,它还有着特别的社会背景(Haruki,1990)。因为对刚学四动作体操的人来说,采用要求的身体姿势是困难的,得有另一个人来帮助和支撑练习者达到那些姿势。不久我们将回到这一社会维度,不过你必须记得,社会维度是四动作体操之所以流行于日本的原因之一。478
佛教徒操练者们喜欢把阴阳瑜伽的体操维度叫作“佛陀的舞蹈”,这也许是当今世界被最广泛地练习的瑜伽了。这种体操练习旨在让身体变得纯洁、干净、强健,作为对冥想的准备。练习的目标是强化生命活力的精气(pranas),并把它们置于意识的控制之下。这样这些活力就能返回到体内,以建立起身体的强健和健康。一个个体整体的安康,就反映了他那被完善操纵的和高度发展了的精气的有效性。瑜伽对于发展和控制精气的重要性的信念,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对于性力或力比多的早期观念有着惊人的类似。
练习的不同程度 阴阳瑜伽的练习强调的是对人的改造和净化,通过刻意地、系统地保存和调理人体的活力。瑜伽的实际练习包括几个渐进的步骤,或者说“分支”(改编自弗雷格和法迪曼描画的组织图表[Frager&Fadiman,1984]):
1.节欲并遵守规范,这是让外在生活变得冷静、规范的关键。这些是用以支配人的日常行为的道德和伦理规则。通过戒除一切削弱人的性情、继而削弱人的身体行为,它们代表了对心灵的净化。这一道德法则的核心就是非暴力,它通过铲除我们无意识心灵中的暴力的种子——贪婪、憎恨、厌恶、怒火、淫欲,及类似的其他——而得到培养。我相信,这就是弗里茨·皮尔斯(见第十六章)在谈论“结束”我们过去“未结束的状况”时所意指的。关键观念是,一个人的内在和外在的生命必须是连续一致的。一个人,如果他的外在生活是腐败的,那么他的内在生命不可能是贞洁的;对于瑜伽的追随者们来说,纯洁、苦行、献身、沉思和接受性,这些都必须是一种生活方式。一个门徒如果不把节欲和遵守规范这种摄生法作为存在的总的方式来接受,就没有希望从瑜伽的任何别的练习得到完满的益处,因为他或她的性情不够强健,无法指引和控制活性力量——而这力量是这位门徒练习的时候必须与之接触的。
2.姿态,它是指门徒在长时间的冥想练习中保持冷静和专心的能力,好的姿态要求机体上和伦理上的强健,并且是集中注意力和忠实的练习的结果。为了让体内的完满的能量流得以实现,脊柱必须是直的,肌肉必须是放松的。然而姿态不应该占据练习者的有意识的注意力。479
3.对生命能量的控制,瑜伽练习的这一方面也许是西方心理学文献关注得最多的。有些瑜伽修炼者的神奇能力,如控制他们的心率、呼吸作用、体温、脑波,还有别的生理过程,文献都有记载。在一个已发表的案例中,一个瑜伽练习者被关在一个密封的金属箱子里,他通过减少自己的氧气消耗量和二氧化碳呼出量存活了几个小时。还有瑜伽修炼者当众表演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能力:降低他们的血乳酸水平——这标志着他可以有力地用意志控制交感神经系统(sympathetic nervous system)的去肾上腺素(norepinephrine)的分泌量,这是关于压力、紧张的主要神经生理指标,焦虑、高血压和环境压力(environmental stress)都与之有联系。不过,当这些瑜伽修炼者从事于如此有效地冷静他们的神经系统的过程时,他们并没有牺牲掉自己的注意能力和感知能力,甚至显得更为敏锐。(为了对这些文献中的一些做个迷人的回顾,请看Wallace&Benson,1972。)
4.内部化(interiorization),指那样一种瑜伽能力,彻底地关闭聚焦于外界的感官系统。完成修炼的瑜伽练习者能彻底地撤出这个世界,并且重建对于本书中所谓的自然心灵的觉知。瑜伽修炼者把这一过程说成是否认这个世界和其中的客体,这对于我们思考它是个不错的描述性方式。内部化旨在把人的能量流转向内部,转向大脑和别的神经系统。于是意识可以被投入到它的根源上,而不是投注于世界上的外部客体。
5.集中注意力,包括有选择地把一个人的全部注意力聚焦到他选定的客体上,同时撤离一切别的刺激之源。个体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到宇宙中的一个特别的客体的呼唤上,同时把别的与之竞争的噪声都关在外面。集中注意力就位于格式塔和存在主义心理治疗中的“当下在此!”这个命令的核心。关于瑜伽的集中注意力,有件
令人着迷的事:在集中注意力的整个过程中,完满的注意力系统保持原封不动。一般地,当我们对一个刺激持续地体验一段时间,我们就会习惯它。不过瑜伽修炼者们,即使是在把注意力持续地集中到一个非常贫乏的刺激——比如一个声音或一道亮光——上之后,仍能对刺激显得有着“新鲜的”感知注意力。在集中注意力的当众表演中曾经发现,这种现象既调节着中枢神经系统(central nervous system)的活动,正如对α波的脑电仪记录所显示的;也调节着产生电流的皮肤反应——这反映了自
主神经系统(autonomic nervous system)的活动。
6.冥想,较之在禅宗实践里,冥想在瑜伽传统中得到了更严格的定义。在瑜伽中,冥想是集中注意力的一种更进一步的形式。瑜伽的冥想是“固结”(fixation)的一种形式(Spiegelberg,1962),在其中,一个单独的刺激或客体成了冥想者的注意力的唯一源头。对修炼者来说,这种练习的目的是学习如何彻底征服感知的存在——让他或她的全部生命能量仅仅与一个单独的点有关。480
7.启示或三昧(samadhi),从功能上说相当于禅宗的悟或开悟。那些获得了启示的人是真正的瑜伽师;而其他人都是怀着愿望的瑜伽学生。启示是存在的一种状态;它是对“合一”(union)的完全的把握,它如此深刻,以至于所有从前感知到的分离(也许就是我们西方人所说的异化)都显现为幻象。启示是自我的完全的实现。心灵处于绝对的宁静中,注意力完全集中了,而且感知力是无限的。最重要的也许是,意识仅仅存在于对深刻的喜乐和平静的体验。存在的一切方面都是一体的。一切创造物都被理解了,都被接受了。
地遍 十遍处(kasina),它同第六个步骤冥想有关;它是扩展了的练习,为了发展和澄清高度聚焦的注意力。这种练习中有一个叫作地遍,它取自那些引导瑜伽练习者走向“纯洁之路”的实践(Spiegelberg,1962)。
只有当一个学生已经走过了阴阳瑜伽练习的前面五个阶段,他才能修习地遍。于是
选一个适当的地方,练习[前面学过的]姿态和呼吸,之后,那学生得在他冥想的地方立起一个矮桌子,把它四个桩子固定在地上,当中展开一块布或席子。在这上面放些碎的褐土,用一块非常光滑的石头把它们铺开,就像一个圆的水平的盘(直径大约28厘米[11英寸])。倾向于自私、顽固和有强迫性想法的人可以把这个圆盘做大些,而那些倾向于心不在焉的,还有那些思维很容易分散的,得把圆盘做小些。用于这个的土必须全部揉捻过,所有的草、根、沙、碎石必须被清除掉。接着这个地方必须被仔细地弄干净;然后他得离开,把他自己也弄干净。回来后,他必须[坐]在2米外的一个矮的椅子上。地遍的桌子不能太远,那样它就不能被清楚地感知到了;但同时它也不能太近,否则它表面不可避免的不平坦就会被看到。那个人的坐姿必须舒适,正如瑜伽体位(asana)练习所要求的;他的膝盖不能发痛,即使他在一个位置待相当长的时间,他的脖子也不能弯。他必须落座,对这种练习的功效满怀信心和信念,并开始练习[冥想],不让任何干扰性的想法打断这个[练习]。
现在的目标是发展出这个地遍桌子的“灵魂的影像”。要做到这,他必须连续地对这个桌子沉思很长一段时间,以宁静明朗的心态坐着,一动不动地集中注意力。他将发现,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但没有时间被虚度,即使在他沉思的间隙。他的眼睛必须保持仅仅半睁,并且他必须以冷静、放松的态度盯视着那桌子,有点像是在看着镜中自己的脸。(Spiegelberg,1962,p.44)481
那学生可以渐进地深化自己的冥想,并且用多种方法保持住精神,不让它变得厌倦。最终,那桌子“即使在他眼睛闭上的时候仍将显现在他面前,就像他眼睛睁着时一样清楚”(Spiegelberg,1962,p.47)。当这一结果可以经常地、有规律地得到时,那学生继续练习,直到他或她把这桌子保持在心灵中,即使在离开这个冥想的地方到处走的时候。
通过这种练习[那学生]最终成功地让那“对应物”显露了出来,它完全地内在于他,而且在它之中,因而,那个原先被冥想的桌子再也不会出现任何瑕疵。它摆脱了地面和任何物质的属性,它就像月球上的桌子那样纯粹而明朗。他今后将一直内在地保有着这个影像,如同一件珍宝,不知疲倦地守护着它,就像守护着一个“世界征服者的胚胎”。它是金丹,中国的道士,中世纪的炼金术士,他们都怀着同样的热忱渴望得到它。(Spiegelberg,1962,pp.45_46)
太极拳和指压按摩
太极拳源于中国的一种非常古老的尚武者技艺,它比瑜伽更关乎行为,因为它包含了更多的动作。练太极拳的人取半蹲姿势,上半身挺直,同时缓慢而流畅地运动手臂、腿、脖子和躯干,一切都和他或她的呼吸协调一致。倘若你从没见过太极拳,试着想象一群不带剑的剑士,用缓慢的动作和看不见的对手决斗,带着芭蕾舞者的优雅。为了尽可能地让动作顺滑流畅,练习者必须获得精神上极大的稳定性。他或她的眼神必须同身体的动作保持完美的协调一致(针对眼睛动作的行法在日本被称为眼法[ganpo]),以便练习者“能够感受和感觉到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精力充沛”(Haruki,1990)。
那种增进人际觉知和感受性的行法是指压(shiatsu),即指压按摩,它是一个“东方的协作的自我训练技术”(Haruki,1990)。有经验的指压治疗者精确地知道对每个肌肉群该如何施加压力。指压伴随的一般原则同针灸法十分类似。每块肌肉上有特定的部分被认为是它的经络(keiraku),而经络的位置是在传统东方医学的语境中被传授给学生的。
不过指压的本质要点是它提供给病人关于社会和人际领域的教育。真正的指压是病人和按摩师之间灵活的人际关系的产物,他们相互放松心灵和身体。这种放松必须被理解为包含了他们两人的全部方面,不仅包括触摸,还包括身体动作和呼吸。通过这种相互作用,两个人对对方、对他们的关系都发展出了一种深刻的觉知。真的,在指压中,按摩效果的超个人层面和情感层面至少不亚于其身体层面(正如我们在第十七章也能看到的)。482
一个[关于指压必须作出的]重要的区分是,这种治疗技术和西方风格的为了舒适和安慰的按摩——所谓的按摩——是不同的。原因在于,常规的按摩(Anma,日语读音)被治疗者也被病人认为是,通过机械地运用压力来实施的,它不和病人相互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治疗者或按摩师可以由一个不会回应的机器取而代之。[在指压中]病人和治疗者都可以感受和感觉到对方在这一治疗实践过程中的真正的人性方面。为了获得如此这般的相互作用,两个人一起缓慢地呼吸,互相配合对方的呼吸方式,同时他们的其他肌肉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从这种意义上说,指压是一种放松技术,它把身体动作和呼吸练习合而为一,它可以通过两个人就像感觉和感受到自己一样感觉和感受对方而得以完成。(Haruki,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