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自由:真实地拥有这个世界
人类的自由:真实地拥有这个世界
无论治疗师选择哪种治疗步骤,他们都应该帮助患者创造机会以作出更好的选择。自创生只是一种噱头的说法,其实质是让卡洛斯在决定自杀的时间、地点、方式之余对人生有更多的选择。而治疗(不是治疗师)使这些选择成为可能。我幸运地找到了为卡洛斯提供机会的方法,但是成功关键在于他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形成了理解现实的其他方式,发现了一些在开展谈话疗法以前从未注意到的联结点和相似处。390
把卡洛斯的故事记在脑子里吧。我希望阅读这一章的读者探讨一下这些问题,即把心理治疗当作一个座谈会,以便帮助来访者在其中创造选项并体验赋权。
自由的概念
理查德·威廉姆斯(Richard Williams)1992年在《美国心理学家》(American Psychologist)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他在文中提出:心理学怎样才能帮助人们理解选择并作出决定?威廉姆斯在文章的开始提到了威廉·詹姆斯当年遇到的同样的问题(参见第十一章):虽然我们都相信自由意志和选择,但是所有的科学,特别是行为主义心理学,似乎把选择的可能性都否定了。威廉姆斯是这样理解这一问题的:
在精神与世界之间,或在作为感知者的主体和作为提供感知基础的世界之间,构想一种二元论。这种二元论深深地扎根于现代的传统之中……这是构成传统心理学基础的很基本但尚未被公认的构想之一。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进行彻底的反思,从而克服这种二元论。(pp.755_756,n.3)
威廉姆斯认为解决的方法就是反思自由的概念。心理学分析应该对自我和世界作出完全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能了解自由。在这一背景下,与其说自由是意志的概念,倒不如说自由成了一种更加精致、更为有用的启迪,这一启迪有规律地在本书中出现。威廉姆斯建议我们不要把自由想成自发主体的存在特征,而要把它想成一个演员和世界之间所处关系的状态。当卡洛斯第一次和我谈话的时候,他的“自由”问题是微不足道的。他今天、明天或是毕业以后随时有自杀的自由,但是他并不拥有作出这一选择的自由。治疗的结果是卡洛斯相比以前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过程中有了更广阔的选择余地。如果用威廉姆斯的理论来解释就是:卡洛斯完成治疗以后对可行的一系列选项产生了更好的觉知,他离“真实地拥有这个世界”更近了一步(1992,p.757)。
因此,心理治疗就是找出帮助人们前进的过程——帮助他们“重新真实地投入这个世界”(Williams,1992,p.758)。真实地生活着的人们是被真正赋权作出自己的判断的,他们可以判断道德和社会的正确性——独立性。我对威廉姆斯事例得出的总结是:“这相当于一个男人对‘是否离开长久的婚姻去追求另一个女人’作出决定。”行为主义者会说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真正自由,因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他的强化历史、生理状态或抽象(如交换论)的因果作用迫使他这么做的”,还因为“他的行动是受迫的,不应该受到责备,也不应该受到表扬”(p.758)。391
然而,“从‘自由就是真实地生活’这一观点出发,就很难判断这个男人是否自由。”威廉姆斯说,我们有必要和这个人谈谈抛弃现有的婚姻和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两件事情当中“他的欲望之本质”是什么。我们有必要了解“他的现有世界是否真实,他是否真正地投入其中的某一种关系。如果他对此作出的应答是‘不’,那么他就是不自由的,因为他没有获得事实的真相(p.758)”。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没有真实地对待自己的妻子或未来的情人,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的]身份和关系与他的想法不同,如果她们在道德上陷入了比他预想得更深入的关系中”,那么“他在世界中的表现是虚假的,因此,他不自由”(1992,p.758)。
与此同时,我们也许会提出:卡洛斯通过治疗认清了自己与哥哥的“真实”关系。但是我们现在同样可以猜想:他可以在谈到与父亲的关系时说同样的话,尽管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形式化。
威廉姆斯说道:
总而言之,我们也许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男人只有真实地投入这个世界,他才是自由的,而且,只有继续真实地投入,他才能继续拥有自由。这一真理是一种道德真理。它对这个假设的男人或任何面对选择的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它关系到我们的存在,关系到对“我们是谁、我们将会怎样”这些问题的理解。这种理解与我们把能动性转化为练习同样重要。作为人类,也作为心理学家,这两方面都要求我们作出道德上的努力。
如果心理学想把握能动性和人性,那么它必须成为有关道德和社会的心理学,而不是单单有关个人和需要的心理学。(1992,pp.758_759)
一种不可避免的形而上学
现在我们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形而上学与道德哲学。但是你真的认为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怕是没有了吧,至少在谈话疗法中没有。作为一个治疗师,你尽可以开出所有的镇静剂、抗抑郁剂处方;你可以催眠抑郁症患者;你可以念咒语念到接不上气为止;你可以尽情地倾听别人的忏悔;你可以把社会不公、性本能、父权制理论化,直到把这些臆断填满图书馆。但是,在你面对真理之前,你是不会获得自由的;在你获得道德力量之前,你永远不会作出诚实的选择;在你对同胞的人性有所体验之前,在他或她对你的人性有所体验之前,你们也许会谈话,但这永远不是一次谈话治疗。正如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所说:392
命题是被人类“主体”(subject)用来对“客体”(object)作出判断的,于是,命题在某些情况下——在那些我们知道何为不正确的领域中——是“正确的”。“真理”并不是正确命题的一个特征;而是对事物的解蔽(disclosure)——通过解蔽,开放状态就从根本上被展示出来了。(1977,转引自Williams,1992,p.757)
[1]《秘密安然而坐》(The Secret Sits)选自The Poetry of Robert Frost,编者Edward Connery Lathem。Copyrightⓒ1942 by Robert Frost.Copyrightⓒ1970 by Lesley Ballantine.Copyrightⓒ1969 by Henry Holt and Co.,Inc.转载经过Henry Holt and Co.,Inc.的许可。
[2]选自On the Pulse of Morning,作者Maya Angelou。Copyrightⓒ1993 by Maya Angelou.转载经过Random House,Inc.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