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性格高尚情操

耿直性格高尚情操

高镜莹的性格耿直,刚正不阿。20世纪30年代,高镜莹任整理海河委员会工务处处长时,曾介绍一位亲戚在独流减河工作,此人贪污了工程款,被发现后,高镜莹引咎自责替他赔款。天津沦陷期间,此人挎着大洋刀,牵着大洋狗,当了汉奸,高镜莹从此与其断绝来往,不许他进自家门。

高镜莹有时给人留下“不讲情理”的印象。他主管工程时,有的包工头来送钱,他马上给轰出去。他对工程的验收一丝不苟,水泥墙上有小眼,水泥标号不合格,都必须重新返工。

高镜莹的生活非常俭朴,他穿的上衣领子、袖口带补丁,裤子也带补丁,绒衣绒裤也是补了又补,但洗得非常干净。1957年,高镜莹率团出国考察,国家出钱要给他做大衣,他不做,却穿一件旧大衣,都系不上扣。他去瑞士考察,本来可以换点外币,买块手表,但他不换,他从瑞士带回来的是一把四色圆珠笔,在瑞士破表坏了,他修了修又戴回来了。

高镜莹支持独生女奔赴新疆曾传为佳话。1963年高镜莹的“掌上明珠”——22岁独生女高蕴瑛以优异成绩从北京广播学院毕业,当时高镜莹62岁,已过花甲之年,妻子身体不好,家里需要女儿照顾,女儿也已经分配到中央电视台。但是女儿志在边疆,多次申请支援新疆,母亲郭学琴亲自到学院对女儿报名表示支持,父亲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以他早年只身赴海外求学,技术救国的经历,告诫女儿留在北京,在父母的羽翼下不可能迅速成长。高镜莹响应党的号召,严格要求自己,支持惟一的爱女蕴瑛支援新疆,他每星期与女儿通信一封。

1965年,高镜莹作为中央代表团成员去新疆自治区参加成立10周年庆祝活动,当时女儿蕴瑛在新疆电台当播音员,知道父亲来了,她搭着电台的巡逻车,又徒步一个半小时,来到代表团驻地看望父亲。代表团到南疆参观,有人对高镜莹说你怎么不让女儿陪陪你,但他认为那是无理要求,想都没想过。在新疆参观期间,他以一个普通家属的身份去电台看望了一次女儿,他到警卫室登了记,在楼道等着,女儿来了后,一起到集体宿舍的土坯房交谈。后来台长闻讯赶来,请他到办公室坐一坐,他却说不必了。他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普通人的位置对待一切。

高镜莹在“文革”时的遭遇至今令人记忆犹新。他的妻子郭学琴(1903—1990),是天津人,有姐妹三人,都曾在天津女子小学读过书。大姐和小妹嫁给了富商,而郭学琴嫁给了留美学生高镜莹。“文革”时,“造反派”逼迫郭学琴与高镜莹划清界限,学琴说:“你们先说说老高是什么人,我划清什么界限?”造反派无言以对。“文革”中高镜莹在周恩来总理关怀下没有被抄家。高镜莹与钱正英的关系很好,钱正英的父亲是清华大学的老师,高镜莹是其得意弟子。“文革”中,他看到钱正英遭批斗、受迫害,非常难过。“文革”中有人检举高镜莹不学“毛选”光看外文书,岂不知他学的是英文版的“毛选”。在“文革”中,他在“工商”工作的照片被烧了,两大册留学照片也被烧了。当时造反派逼他承认“里通外国”,他说,我要是“里通外国”,干什么还费劲地从美国回来!

20世纪70年代初期,“文革”尚未结束,高镜莹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妻子郭学琴又半身不遂,全靠他来照料,妻子病了十几年,为了照顾妻子,他十几年来夜里睡觉没有脱过衣服,生活中的困难可想而知了。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写了个将女儿从新疆调回北京的申请,经过总理办公室与新疆联系,1976年女儿一家四口才回到北京。

“文革”后,社会上特权思想在增长,可是高镜莹严格要求自己,依然如故,妻子患脑血栓、半身不遂,去医院看病,当时出租车少,搭一下他乘的公车,他坚持要交汽油费,司机嫌办手续费事,他嘱咐秘书一定去办。女儿上班和他上班顺路,有时想搭他的车,被他拒绝。

高镜莹的晚年,坚持实事求是,有的学会请他当名誉理事长、有的出版社编书请他当主编,他都谢绝了。他说,“文革”十年刷厕所,荒废了时间,自然科学落后了就一钱不值,在计算机方面已跟不上形势,不能与时俱进了。有人称他高博士,他说,我不是博士,请核实更正。他的英语水平比较高,晚年经常为一些翻译资料、作品校对。

高镜莹有一个外孙没有上大学,女儿想让儿子到水利部当个临时工,姥爷却说,大学都没有念,到部里干什么?高镜莹去世后,女儿还想让儿子到部里做临时工,外孙在姥爷长期耳濡目染下,说出了如下的话:姥爷在世时没有借姥爷一点光,不要在姥爷去世了,再给他抹黑,败坏他的清白。外孙依然在中央电视台做临时工。

高镜莹惟一的业余爱好就是看书,偶尔也看看戏,喜欢京戏《宋士杰》、《四进士》等,他对莎士比亚著名戏剧的英文对白能熟练地背诵,对唐诗宋词的名篇也能背诵如流。他在家里被晚辈称为“大百科全书”。到晚年,经常给晚辈讲“两伊战争”、“犹太人的历史”……记忆力甚好。

1990年2月21日,是高镜莹老人九十诞辰。祝寿仪式在高老家中举行,水利部办公厅主任李昌凡主持了祝寿仪式。水利部新老部长、专家、高老的学生近百人挤满了高老家的客厅和楼道口。客厅中间悬挂着剪纸寿桃,两旁是一幅对联:“河清人寿,意美延年”,表达了祝寿者的诚挚心愿。祝寿仪式没有杯光觥影,却情真意切,满堂欢声笑语。当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向老寿星高镜莹献上鲜花时,满堂主宾激动不已。钱副主席高度赞扬了高老六十多年在水利事业中的贡献,并把在场同志们的心情归结成一句话说,祝高老健康长寿!水利部杨振怀部长在祝寿致词中,对多年来高老严谨的治学态度,渊博的学识,高尚的情操和可贵的民族气节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高老面容清癯,神采奕奕,频频向祝寿者道谢,他满面笑容表示过去所做的工作已永远成为过去,他仍要为祖国的水利事业贡献余力。杨振怀部长代表水利部和水利学会向高老赠送了生日礼品。冯寅、崔宗培等老人盛赞高老的高风亮节。

高镜莹一生还积极参加人民政权建设,曾任河北省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届人民代表,全国政协第五、六届委员。他重视与积极参加学会的活动,1957年,中国水利学会成立时被选为常务理事,北京市水利学会理事长。文化大革命后中国水利学会成立临时常务理事会,他被推选为副理事长,1981年,他和其他水利界老前辈一道被推选为名誉理事。

1995年3月16日高镜莹因结肠癌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在他病重住院期间,女儿始终守候在他身边,他曾对护士说,我如果不拔管子(氧气管等),就要把我女儿累死了。在他弥留之际,遗嘱丧事从简,不开追悼会。高镜莹逝世后,他的墓碑上没写官衔,没写功劳,墓碑背阴是女儿高蕴瑛题写的12个字:“业难及、德难仿、情难舍、恩难忘。”他的学生满怀悲痛地说:“高老精湛的专业水平我们达不到,但他高尚诚实的为人我们可以学习,可以达到。”他逝世后,女儿蕴瑛在他的办公桌锁着的抽屉里发现了政府特殊津贴证书和许多奖章、奖状,但他生前从来也没有展示过。

高镜莹老人默默地远去了,但他留给人们的精神财富却像昼夜不息的海河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附注:此文撰写过程中得到了高镜莹的女儿高蕴瑛的大力支持,她几次从北京专程来津提供书面和口述资料,以及珍藏的照片;高镜莹的学生张准等老人接受笔者采访,提供了宝贵的口述资料,在此一并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