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件应该向读者交待的事
农场党委书记关仲汉于1996年夏专程到津,与我们商量修坟立碑的事宜,他应允在任职期间完成此事,并将把墓地当作对北大荒青少年进行传统教育的基地。
关秀环、富振刚老夫妇特致函给我,告之,护坟的事请放心,就是我们身体不行了,还有孩子们盯着。
我于1996年秋在天津站巧遇俞宏茹,她告诉我,大女儿又同意回天津,已被一家纺织厂招收。她说,这下,我在北大荒呆着就少了一门心思。我劝她,岁数已不小,又不会游泳,别再到江边打鱼了。她说,我就是那个命。
爱英拍的《我是老知青》后期制作告毕,挚颖祭扫占了两集,我看过样片后,又感动得不得了,真怕放映后,当年的知青和天下为人父母者又会热泪滚滚。请韩磊唱的该片主题歌《老知青》。歌中唱道:“那是一曲传世歌谣,那是一盏古老的油灯,依依惜别故土又相逢,那是一份动人的乡情。那是饱经沧桑的生命,那是潮起潮落的航程。喝上一口陈年的烧酒,对着苍天吼一声。哦,老知青,我是老知青,那里有我的青春我的梦。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像大雁拥有无际的天空。哦,老知青,我是老知青,那里有我的血汗我的情。不要说我们一去不返,我们已化作雨后天晴的彩虹。哦,我是一个老知青。”韩磊够哥们意思,算是友情义唱,根本没有一刀见血,却唱出了万般真情。词儿是爱英自己创作的,他有生活的亲身体验。
挚颖回津后,专门把秀英约出来,作了原原本本的汇报。她们觉得,飘荡了二十多年的愁绪和压抑一下子得到释放,这要感谢知青伙伴们,更要感谢政治日益昌明的当今时代。
秀英的父母相继去世,临终前才断续叫出“秀颖”的名字。秀英去美国前,想把姐姐的尸骨火化,把骨灰迁回天津或一同带走。挚颖、我和其他伙伴们竭力劝她放弃此念。秀颖那儿能最早迎来东升的太阳,能日夜听到黑龙江的歌唱,又有馒头山可依仗,还有关书记、俞宏茹、关、富二老照料,不是很好吗!何必又让她漂泊异国呢,在天津这地方也做不到入土为安呀。秀英听从了众人的意见,红着双眼登上了国际航班。
1996年秋,我带女儿自费去了趟北大荒,女儿对完达山、对乌苏里江、对北大荒人印象极好。
托嘱她一事:等我死后,把骨灰埋在面对乌苏里江、背依完达山的向阳地,享受与秀颖阿姨们一样的待遇。我是认真说这话的。14岁的女儿一时愣住了,半晌,她总算认真地点了点头。
写于1995年
作者追忆:该文最初发表在1995年10月14日的《今晚报》上,题目是《七知青魂断女儿湾》,随后为多家媒体转载。一晃又是10年过去了。文中的俞宏茹现仍在北大荒,承包着几十亩地,不下地时,仍到黑龙江上打鱼,她还是不会水。我很难想像,一个54岁的女人驾一小舟在江上捕鱼是一幅怎样的图景,浪漫早已消尽,为了只是生存。关书记在我们走后患癌症去世,当属英年早逝。至于关、富二老如今算来该90开外了。不知是否健在。秀颖的姐姐秀英,现仍在美国休斯顿,为了女儿,她牺牲了许多,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回到天津。不久前,她给我寄来一本书,名叫《三色土》,是在休斯顿的中国老知青写的回忆文章集。杨挚颖这些年不停地做着各种安身立命的尝试,她不甘于现状,不满足于安逸的生活,一直难变的是她对秀颖那没齿不忘的铭记。
十分感谢《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编辑部的同志将我的这篇旧文重新发表。实际上,天津在中国知青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文革”前的知青典型邢燕子、侯隽、赵颖等,“文革”中的知青典型张勇、孙连华等烈士影响很大。天津籍作家孙力、余小惠、李晶、牛伯城、王爱英、宋安娜、于铁丘、娄向丽等人的知青小说在知青文学中独树一帜。从政的如解振华,从艺的如蒋大为。就我所知,在天津任市级领导的、有知青经历的不止六七人。我最为关注的还是那些属于城市贫困人群的知青伙伴们,如我在《人们怎能忘记她》等文章中多次写到的当年救火致残、现处困境的翟英选。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故事,指望传代也难。盛世修史。但愿我们关于知青的文字能够留下来,为可能关注我们经历的后人提供一份历史的真实。
杜鸿林
2005年3月13日
作者简介:杜鸿林,1951年3月生于天津。1968年10月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三团。1975年10月回津为天津师范学院政史系工农兵学员。1978年10月至1985年10月在天津对外贸易学校任教。1985年10月考取天津师范大学研究生,师从王兰垣教授,获法学硕士学位。历任助教、讲师、副研究员、研究员,天津师范大学科学社会主义专业博士生导师,南开大学、天津财经学院兼职教授。现任中共天津市委宣传部助理巡视员、理论处处长、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主任。曾出版专著《风潮荡落——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史》、《魂断梦醒——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纪实》、《画说“三个代表”》,文章集《方程无解》,发表论文数十篇,其中三篇获第七八届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理论文章奖,数篇获天津市社科优秀成果论文荣誉奖和一等奖。多篇被《新华文摘》等刊物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