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夜巡

兵团的头三年没有探亲假，知青都是在北大荒过春节，年三十晚上在集体食堂吃过忆苦饭后煮饺子，大家七手八脚地乱忙乎，经常把饺子煮成一锅片汤。弄得很沮丧，于是想起了家里的年夜饭，回到宿舍有人就哭了，后来感染了其他人，最后是全宿舍二十几人一起放声大哭，哭得最厉害的竟是男知青！后来想想也难怪，当时大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以后的几年可以休探亲假了，在连里过节的人越来越少，留下的人会被老职工接到家里去过。由于工作关系，我一直没能在春节期间休假，每逢春节，我和卫生员李兰芝常在老职工于熙海家过。老于的妻子干净利索，做饭特别好吃，我们坐在他家温暖的炕头上，边包饺子边聊家常，他的老母亲非常开朗、和善，怕我们想家难过，给我们讲笑话，老太太那一口幽默的胶东话至今我还记得。

我最难忘的还是到北大荒的第一个春节，三十晚上我被安排和四川籍的老职工老戴值夜班巡逻，任务是巡视宿舍、马棚、晒场和农具场这些关键场所。吃过忆苦饭之后，没有来得及吃饺子，就被老戴招呼出去巡逻，九点多钟，忽然发现一颗红色信号弹从晒场方向升起，我们报告了连长，于是全连出动，把能搜的地方找了个遍，连个可疑的影子也没找到。折腾了几个小时，大家累得够戗，都回去睡觉了。老戴年纪大了，就在连部睡着了。我不敢大意，但也不好意思叫醒他，就拿着木棒壮着胆自己出来巡逻。天很黑，又怕暴露自己，不敢打开手电筒，借着地上积雪的微弱的反光，辨认着道路，夜静极了，只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和双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农具场的康拜因和晒场上的粮囤看起来都像个黑黢黢的怪物，看着头皮一阵阵发麻。山上偶尔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叫声，把我吓出一身冷汗，终于熬到了天亮，我只觉浑身无力，回到宿舍饭也没吃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我一直在做噩梦，到了晚上才醒来。卫生员和同宿舍的知青在守着我，同学小宁哭得眼睛红红的，我才明白我一回来就发高烧，说胡话，把她们吓坏了。当时在连队支左的解放军战士给我在食堂熬了稀饭送来，就这样在病中度过了大年初一，那时我刚满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