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和形式的问题

六、 内容和形式的问题

大家知道,《情采》篇是讨论内容、形式问题的名篇,其实这话并不十分确切,因为现代文学理论中“内容”“形式”这两个概念的内涵要比“情”“采”二词丰富得多。文学作品的内容指通过作家艺术概括的社会生活,并不单是作者个人的感情问题;作品的形式包括体裁、结构、情节等要素,并不仅仅限于辞采问题。刘勰在其他一些篇章中倒是讨论过内容、形式中的许多重要方面,例如《章句》篇中讨论了章法问题,《附会》篇中讨论了结构问题,自《明诗》至《书记》二十篇中分别讨论了体裁问题,这些方面在《情采》篇中也就不再重提了。因此,刘勰在《情采》篇中只是讨论了内容和形式之间的部分问题,主要目的在于阐明文情与辞采的关系。这是首先应该明确的。

他认识到,内容和形式互为依存,关系极为紧密。

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情采》)

形式依附内容才能存在,内容通过形式才能表现,但在二者之间还有主次之分,形式毕竟是为内容服务的。“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内容始终居于主导的地位。这种关系,如用肉体为喻,则“辞为肤根,志实骨髓”(《体性》),皮肤只能附在骨上;如用织物为喻,则:

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情采》)

但当时的文学却普遍重视形式而忽视内容。他们“采滥忽真。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热衷做官的人却去歌颂田园,沽名钓誉,虚假至极。这是因为“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古代本有两类不同的作品,后代的作家抛弃了诗人的传统,继承了辞人的作风,以致出现这些“真宰弗存”的作品。汉代扬雄已有“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的区分,刘勰更归结为两种不同的文学传统。依事实而言,这样的概括未必全面,然而用以批判“繁采寡情”之作则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