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品的历史渊源和标准

三、 分品的历史渊源和标准

《诗品》中分品的作风是怎样形成的呢?从学术渊源来说,《汉书·古今人表》已以九品论人,而自曹魏之时创立九品中正制起,南朝各代沿用不废,它把士人分为九品,按照品评的结果选拔官吏,这是一项重要的政治制度,在学术界也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例如南齐谢赫著《古画品录》,分画家为六品;梁代庾肩吾著《书品》,分书法家为九品;梁代柳恽著《棋品》三卷,分置三品人物。沈约著《棋品》,仅存序文;萧纲亦撰《棋品》五卷,分品均未详。当时彭城刘绘(字士章)也想写作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钟嵘才有“感而作焉”。

那时“王公缙绅之士”也常附庸风雅,“随其嗜欲,商榷不同”,但因缺乏准则,只能造成更大的混乱。钟嵘认为:“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但得提出恰当的标准。他在讨论诗的赋、比、兴的应用时说:“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风力相当于风骨,丹采也就是文采,这也就是《文心雕龙》中要求风骨与文采结合的意思。凡是符合这项标准的作品才能列入上品,否则只能屈居中品或下品,不符合这项标准的作品则不能入品。

钟嵘曾说:“孔氏之门如用诗,则公幹升堂,思王入室,景阳、潘、陆,自可坐于廊庑之间矣。”这就是说:曹植的成就最高,刘桢次之,张协、潘岳、陆机等人又次之。他称曹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真正达到了风力、丹彩兼备的完美境地。刘桢则是“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意思是说刘诗风骨固佳,而文采稍逊。其他上品作家也总在风骨或文采方面存在着某种不足之处,故而更不能与曹、刘二人并论了。

中品的作家离此标准更远。这里可以介绍以下几种情况。例如曹丕,“所计百馀篇,率皆鄙质如偶语,唯‘西北有浮云’十馀首,殊美赡可玩,始见其工矣”。这类作家的大部分作品文采很差,只有部分作品够标准;又如谢朓,“一章之中,自有玉石”。这类作家的作品往往不能做到通体完美;又如张华,“其体华艳,兴托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虽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犹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则是由于文采过艳,少自然之趣,并有损风骨了。下品作家的作品自然更要差上一些了。

为了反对当时过分追求形式的作风,他提出了“自然”的主张,但如谢灵运的诗歌,后人普遍认为失之雕琢,而他在评颜延之时引用汤惠休的评语,称“谢诗如芙蓉出水”,就是称赞它“自然可爱”。这些地方反映出南朝文人重视雕章琢句的风气,钟嵘比时人高明的地方只是反对过趋极端罢了。

在后人看来,《诗品》之中品评失当的地方很多。不少人指出,上品的陆机、潘岳宜置中品,中品的鲍照、谢朓等人宜置上品,其实这些人的地位当时差不多有定评。他把陶潜置于中品,曹操置于下品,后人尤为不满。但陶诗“质直”,只有部分诗歌“风华清靡”,只能列入中品。“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华采更为不足,只能列入下品。钟嵘的上述看法,都是时代局限的反映。

陶潜的作品,当时的人都不太重视。南朝有三篇纵论历代文学的作品,《宋书·谢灵运传论》《南齐书·文学传论》和《文心雕龙·才略》篇,都没有提到陶潜的名字,钟嵘却把他列入中品,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品第虽然还未恰当,但也可称独具只眼的了。

钟嵘的批评态度还是很郑重的。《序》中说:“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变裁,请寄知者耳。”并不认为自己的意见绝对正确。他在品评张华时说:“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在季孟之间耳。”可见他在研究之时也曾煞费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