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言诗创作中出现的问题
《诗品序》中对诗歌的发展作了历史的考察,认为前后曾有三个时期成就突出:“故知陈思〔曹植〕为建安之杰,公幹〔刘桢〕、仲宣〔王粲〕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潘岳〕、景阳〔张协〕为辅;谢客〔灵运〕为元嘉之雄,颜延年为辅。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词之命世也。”但在其间也曾出现过低潮,“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东晋之时仍是这样,文人溺于玄谈,写出来的作品成了理性说教的文字,没有什么意味可言。建安文学的优秀传统就此中断了。
当时创作中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弊端,钟嵘对此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近任昉、王元长〔融〕等,词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
如何运用用事一类手法,要看写作对象而决定,如奏议等文体,需要引经据典,使文章增加说服力;至于诗歌创作,则应直抒胸臆,不能雕琢,以学识代替才情,以致失掉自然的情趣。这种认识切合抒情诗的艺术特点。
自南齐永明年间兴起的声律论,发展至此也已发生很大的流弊。钟嵘说:
王元长创其首,谢脁、沈约扬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辩。于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襞积细微,专相陵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未能;蜂腰、鹤膝,闾里已具。
调协声律是为了让诗歌更好地体现出音乐性,但若人为地定出许多清规戒律,则又束缚了语言中自然的声调之美。钟嵘反对当时刻意讲求声律的弊端,具有很强的战斗性。他主张诗歌之作只需合乎诵读的自然,也是切实可行的办法。但他又提出反问道:“古曰诗颂,皆被之金竹,……今既不被管弦,亦何取于声律耶?”则还未能辨明诗歌与音乐的内在联系。实际上我国诗歌发展至此已与音乐分了家,所以后人注意到了利用诗歌语言内部的声调之美,使诗歌本身增加音乐性,钟嵘对此全盘否定,也是一种缺乏全面分析的片面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