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冰写诗——一场重写文学的新体验
①人工智能写诗的文学性
品读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发现,在小冰字里行间的表达中可以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语言形式,但这种似曾相识的语言表达在读者接受过程中却又有着强烈的“陌生化”。“陌生化”一词产生于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的《作为手法的艺术》,他在书中阐述了自己对于艺术的观点:“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反常化’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既然艺术中的领悟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它就理应延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之创造的方式,而被创造物在艺术中已无足轻重”[51]。他认为,诗歌的创作是需要在各种修辞、技巧不断的转变组合中实现的,但通过“陌生化”处理,文学中的艺术性便从一种认知的感性变成一种可感工具的实在。换句话讲,文学的功能就是使人们把习惯化、自动化的感知能力恢复到新奇陌生状态,怎样才能做到让文学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繁杂并且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来达到表达的目的。但在读者接受角度看来为了使作品更好地表达与被接受,在接受美学理论家姚斯和伊瑟尔看来文学创作产生中往往出现一个期待视野以及一个隐含读者,由此对文学的接受不仅仅是对美的天真的欣赏,而是需要形式的差异性和对差异性的认识,从而“陌生化”手段使得这种文学需要成为现实。在这种文学需要下的文学,更加注重文本表达的本身,注重语言和修辞等形式的展现。
小冰的《阳光失了玻璃窗》虽然脱离了社会经验的积累,但在大数据库的帮助训练下,使语言表达能够进行新的编码尝试,产出语言新颖,虽然这种呈现或许经不起严格推敲,但却给读者带来了一种独特的文学体验。《阳光失了玻璃窗》第十章中的第七首诗歌《人不过一个恋爱的人》:“天上的云影我们在屋角上,秋渐渐模糊了,那里他是太阳,如今我还想着梦。箭伤的孤雁已随流云去了,模糊,这世界的叫情,人不过是一个恋爱的人。”通过本篇诗歌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对于人类感情的表达小冰也是“信手拈来”,用“天上的云影我们在屋角上”来展现恋爱场景,小冰的表达是浪漫的、诗意的,也是诗人常用的含蓄手法;但是对于恋爱的忽远忽近以及起伏悲伤,小冰选用的意象是诗人们亘古赋予伤感的“秋”“梦”“孤雁”“流云”这种典型意象。最后进行情感升华,也是干脆直接的现代诗歌风格。针对感情的表达,小冰是令人意外的,但是这种基于大数据的支持以及训练调试下,将无尽词汇、语句进行处理消化,建立相关的链接反应程序,同时再增加修辞等方式给语言加上“陌生化”而产生的独具文学性的诗歌,这无疑给文学史带来了一次全新的体验。
②人工智能时代文学的新变局
小冰的诗集出版后,大家将主要的话题集中在创作主体上,而人工智能时代文学的最大变局之辩正在于此。小冰的出现将文学创作主体进行了延伸,以往主体只是单一的社会肉身的人,现在延伸为“人”和“人工智能”双主体。因为当前对于人工智能文学尚未形成体系,自然也没有完备的评论体系,所以依旧依赖于过往的历史经验的文学观,以创作主体为“人”的文学而形成的文学历史观,并无法对于智能主体的作品做出合理判断。正如姚斯曾提及的实证主义的文学史还是精神史的文学史,都可以从不同的依据角度进行评价。于是乎,这种判定路径就成为一种参考凭靠,成为评论现代文学的一种依据,由此来回答现代文学中存在的各种值得关注的问题。所以,当创作的主体变成“人”和“人工智能”时,便由此带来文学史出现的两大阵营:“人的文学”和“人工智能文学”。当两者并行不悖时,人们依旧依照传统的被真实主体人建构的文学观来解释人工智能文学时自然会无所适从:纠结于人工智能文学缺乏温度、缺乏逻辑、缺乏生命体验的问题时,实际上也正是忽略了人工智能文学的创作核心并非“人”而是“人工智能”,固执地对人工智能文学按照人的尺度加以评论的话也是无法抵抗历史的必然发展的。科技时期必将来临,人工智能文学也终会走上历史舞台,变成不能忽略的存在。所以,为它立法,再次建构一个根据人工智能为主体的文学史观,也是正值人类历史长河中逐渐萌芽的另一个机会。诗歌身为文化,其内核是固定的,但一般而言,以语言为媒介建立能够实现人类美学关怀的文艺意象才是文化的稳固内核。这样看来,人工智能文学在文化的内核要素上就已踏出了重要一步,它冲击人类文化的主体地位也是合理可行的。简单讲,我们将文艺视为一个审美现象,这种现象正从之前的主体向“主体与客观”结合的方式演变。而人工智能文学的来临,正是这种文化结合的大变局,因为文化不仅是人的独享,也能够让技术与理性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