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深读《埃德蒙·贝拉米肖像》

5.2 深读《埃德蒙·贝拉米肖像》

2018年10月25日,世界首次由AI创作的画作《埃德蒙·贝拉米画像》(图5-1)在著名艺术品拍卖行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出了43.25万美元(约300万人民币)的价格并成交。

图5-1 埃德蒙·贝拉米画像

据研究人员介绍,他们先后给AI系统输入了超过15000幅世界名画,这些名画多为14世纪到20世纪之间画家们创作的人像作品,让AI系统不断地进行绘画训练。经过无数次的训练、无数次的失败,最终AI“创作”出这幅人像画作《埃德蒙·贝拉米画像》。

2022年9月,在笔者教授的“艺术美学”课堂上,当笔者用这幅机器绘画让学生们进行艺术评论时,他们表达了如下观点:

刘晓萱[17]:从技术美学与受众接受看《埃德蒙·贝拉米画像》的价值

受到二元对立思维的影响,当人们接触AI画作后,经常会提问人工智能画作和人类艺术家画作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但在我看来,与其讨论区别,不如讨论共性。在技术美学视角下,对AI绘画的关注点不仅在于AI绘画和人类艺术家绘画的本质区别在哪儿,更在于AI绘画技术的超越性。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肖像画是非常难呈现的一个绘画题材,因为人们很擅长画脸部的曲线和复杂部位,而人工智能往往做不到。从图像识别的角度来看,《埃德蒙·贝拉米画像》是一幅男子半身侧身肖像画,画面色彩基调为棕褐色,画像中的男子体型并不瘦弱,虽然该男子的面容与服装只有轮廓和色块印象,细节上模糊并难以辨别,但Obvious艺术团队在创作《埃德蒙·贝拉米画像》之前,构想出虚拟的“贝拉米家族”和贝拉米伯爵夫人,我推测,作为该家族的第四代成员,埃德蒙·贝拉米的身份属于社会中上层人士。虽然这幅画的画面显得有些凌乱与“印象”,但显而易见,这是一幅有着人物肖像的基本构型,模仿了现实人像,能进入大众的审美认知和艺术评价的肖像画作品,实现了AI绘画技术上的超越,说明AI绘画技术将达到一个新的技术高度,并可能超越人类绘画技术水平。从好处来看,AI绘画算法为人类艺术家提供了智能绘画工具,帮助艺术家突破生理限制,人与AI的创造力边界的模糊激发人类想象力与艺术创造力向新高度、新维度发展。

但经由机器算法不带有感情的数据分析、解构、重组出来的作品,从艺术性、人文性的角度,它的价值能否被观众接受吗?

当下AI画作面向的大众与历史上的艺术受众具有截然不同的时代特征。20世纪以来,受众的能动作用进入艺术生产全过程,彰显着审美主体的力量。在人工智能研发技术快速发展,互联网与跨媒介变革的媒介环境、文化艺术教育体系不断提升完善,大众对艺术的审美经历了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大量新的艺术实践与理论探索的人文艺术背景下,当代艺术受众对新事物的接受,综合运用感性与理性、形式主义与新历史主义、现代性等更多样、更开阔的视角与视野来对艺术作品的价值进行分析与鉴赏。

当AI算法不够精准或者过于简单时,AI绘画会制作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画作,但当AI成功绘制出《埃德蒙·贝拉米画像》,试图突破AI绘制肖像画的局限性,说明AI的数据库达到了足够的量,绘画算法精准度也不断提高,接近成功地解析了绘画这门艺术门类,达到了人工智能创造力的新高度。而当《埃德蒙·贝拉米画像》背后的人工智能在创作这幅画之前,先构想出虚拟的“贝拉米家族”,并给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设定了人物形象,《埃德蒙·贝拉米画像》这幅肖像画正是第11幅作品,此时,AI绘画便不是单纯的工具作画与机械作画,AI绘画问题也不仅仅是科学技术问题,而是进入到人类历史与文明史之中。这是AI在对充满柏拉图洞喻与线喻下的“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的大量图像进行了数据收集、形式与内容的解析后,基于与人类相似的对“可知世界”的认知,以绘画为载体,输出了对于理念隔了三层的“可见世界”的艺术表现。人类艺术家在历史语境中绘画历史,Obvious团队利用人工智能创作的肖像画超出了大多数观众的预期,为人工智能绘画作品的视觉图像带来了能够深度解析的故事文本,在绘画形式与内容的结构、解构与重构的创作中融入了AI所认知的历史与文化史。

从绘画创作过程与技法运用角度来说,AI与人类艺术家具有同样的数据分析逻辑,都是基于对以往的文化艺术作品的形式与内容的分析,进行根据主题与灵感的创作取舍,再经过逻辑思考与情感选择,决定主题、笔触、色彩、布局等。从绘画技术来看,《埃德蒙·贝拉米画像》中模糊的面容与身体细节,具有印象派绘画的视觉效果,又隐隐具有弗里德里希的月光风景画的氛围感。较为清晰的肖像构型,是对受众所熟悉的视觉图像及“可见世界”的模仿,画面上的不确定性与氛围感,则是AI艺术家对“可知世界”表现的取舍。留白是艺术家在色彩与布局上的创造力彰显,《埃德蒙·贝拉米画像》这幅画大面积的留白背景和具有模糊性的人物形象,留给受众对肖像画主体的想象力空间,让观众对绘画作品的“未确定点”进行补足,搭建了人类与AI之间关于历史、关于可知世界的桥梁。

崔芷萱[18]:从“受众即市场”看《埃德蒙·贝拉米画像》

“受众即市场”的观点是19世纪30年代后,随着大众传播媒介采取企业化经营形态而逐步形成的,这也是在现当代具有广泛影响的一种受众观。这一观点认为,传播媒介的信息生产和传播是通过媒介竞争向潜在的消费者提供商品或服务的活动,而受众即“具有特定的社会经济侧面像的、潜在的消费者的集合体”。

从《埃德蒙·贝拉米画像》这幅机器绘画拍卖成功的艺术事件出发,结合“受众即市场”的观点,如果这件人工智能绘画作品能够进入拍卖市场,那么其本身必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同人类艺术家绘制的作品一样,这件作品同样能够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事实证明,最终这幅作品拍出了惊人的高价,而价格在拍卖中无疑是对一件作品的最高赞誉,即人工智能作品已经可以为受众所接受。

传媒活动既然是市场活动,那么各传媒机构之间必然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而争夺的对象自然是消费者,即“受众”。这种观点以“受众的需要”为中心,注重受众的年龄、学历、收入、兴趣等人口统计学特征,通过调查研究的结果来生产“满足受众需要”的信息产品[19]。虽然在拍卖市场中有些作品是经久不衰的,如青花瓷、国画作品仍然是拍卖价格的领头羊,但随着社会群体以及价值取向的不断更迭,市场也必然需要更新的、更猎奇的作品涌现,而当下NFT作品的大热,不正是最好的例证吗?

市场的动态变化始终是以消费者的需求和取向为风向标的,年青一代的受众、拥有跨文化背景的受众、拥有广泛兴趣爱好的受众以及受到后现代以来政治、经济、哲学等多种因素影响的受众,拓展了市场的丰富度和接受度。也就是说,在人工智能绘画作品拍出高价的背后,是由每一个艺术市场的“受众”所共同决定、共同推动的。

由此,比起“计较”人工智能在抢占传统艺术家的地位,或者纠结于人工智能的发展会不会进一步推动“艺术之死”,不如思考如何更好地利用人工智能进行艺术创作,如何更好地平衡人工智能与人的地位以及优化两者间的合作机制。在2020年举行的全球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峰会AI艺术专场上,清华大学未来实验室高峰及其团队展示了“道子智能绘画系统”,该系统利用计算机将自然图像以风格迁移的方式转变成艺术图像,或者通过机械手臂根据训练习得的艺术图像进行水墨创作,达到了与人类艺术家的作品难以分辨的程度。水墨画往往需要极高的造诣和天人合一的境界,与现代艺术作品是截然不同的,具有一定的不可复制性。人工智能应用在这个领域或许为我们探索人工智能的“人性”以及了解其局限性提供了途径。

陈泉宇[20]:接受美学视角下的《埃德蒙·贝拉米肖像》

人工智能画作《埃德蒙·贝拉米肖像》刚刚成功拍卖并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时,我便听闻了此事,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心里的新奇和震撼:人工智能这是要像电影里所描绘的那样入侵我们的生活了?

作品的主人公是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士,构图均衡,有种静穆而严峻的美,从风格上来看颇有些古典主义的味道,但其笔触看起来却活泼而模糊,细看有些斑驳不清,甚至有些“像素化”了,这与古典主义所追求的“忠实地表现自然”又有很大差异。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我认为这幅画是人类艺术家所创作时,我感觉这是一位个性鲜明、风格大胆的艺术家;而当我知道这是由人工智能所做时,我又下意识地认为这幅作品缺乏情感,画面上的人物形象也显得古怪而不似真人。

我们总是要透过一件作品的表面而去看向其内在,看向作品背后艺术家所表达的意义和情感,当一件作品背后没有人类传达的意义时,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件作品单薄且肤浅,不能被称为一件“艺术品”。会有这种想法显然是有迹可循的,早在1844年,马克思就提出艺术的本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所以“主体性”贯穿艺术活动的全过程。简而言之,艺术就是“人类的艺术”,如果其中没有人类的创造,便不能成为艺术。

Obvious工作室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将14世纪到20世纪超过15000张肖像画输入人工智能系统,《埃德蒙·贝拉米肖像》便是在此基础上生成的新肖像。该团队的核心理念是:创造力不只为人类所拥有。

这个观点显然值得商榷,或许它只是一句吸引人的广告语罢了。因为人工智能的作品可以具有高超的技巧,在技巧之上还可以拥有展现情感的能力——因为其源于对自古以来的优秀作品的模仿——可是也同样是这个原因,它无法真正拥有创造力。从主体性的角度来说,人工智能的艺术最多被称为“模仿”的艺术,但这与传统意义上“人类模仿自然”而创造出的艺术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因为它的创作离不开程序的设定和模仿的对象,它只能“有中生有”而做不到“无中生有”。

但如果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分析就不尽然了。接受美学提出,一部作品的意义实际上包含着两个方面,一是作品本身,二是读者赋予。艺术家创作出来的艺术品,必须通过鉴赏主体的审美再创造活动,才能真正发挥它的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倘说艺术家从事的是“一度创造”,那么欣赏者进行的便是“二度创造”。

那么对于《埃蒙德·贝拉米肖像》来说,谁才是真正的作者?是人工智能还是欣赏者?罗曼·英伽登提出,任何一个艺术品在与接受者见面之前,都是一个未完成的文本。也就是说,艺术品的完成需要接受者的想象和主观思想的填充。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一幅画的背后没有人类的意图的时候,接受者将自身的想象和联想投射在上面,便成了作者。

此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我们考虑整个创作的过程,人工智能只是从大量艺术品中提取出了经验并生成了图像,人类才是拥有观念并最终决定实施的主体。那么我们就可以将这个艺术称为一种“概念艺术”,在这种艺术里拥有创作观念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我们可以探讨人工智能是否拥有创造力,人工智能绘画是否算是真正的艺术,但不可否认的是,从Obvious小组产生创作的观念开始,到接受者将自身的意义投射其上,这一整个过程,便赋予了这件作品丰富的艺术性。

陈西欢[21]:人工智能介入艺术创作的探讨

《埃德蒙·贝拉米画像》是否算一件艺术品?

这是一个值得大家深思的问题,或许每个人对此的态度不一:有的人会认为《埃德蒙·贝拉米画像》是艺术品,而有的人又会觉得《埃德蒙·贝拉米画像》不是一件艺术品。

而在我看来,我非常支持后者的观点,毕竟这件作品是由巴黎的艺术团体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创作而成,并不是人所创作的作品,其真正的创造者是“算法”。而我们对于艺术品的定义是:艺术品是艺术家智力劳动成果的结晶[22],艺术哲学家迪克也曾在其著作《艺术圈》中提到“艺术作品之所以为艺术作品”的四条标准:①艺术作品由艺术家创制,而艺术家是能够理解此类创制活动意义的;②艺术作品的创制是面向“艺术世界”的公众;③这些公众是对理解相关艺术作品有着起码的精神准备;④前面提到的“艺术世界”是所有“艺术世界系统”的大全,而每一个这样的系统,便是艺术家向公众展示其作品的某种媒介[23]。所以基于以上观点,我们很难鉴定《埃德蒙·贝拉米画像》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艺术作品”。

《埃德蒙·贝拉米画像》画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双排扣长礼服的人物,人物构图偏右,主体人物周围留出大片空白,画作遵守了欧洲古典美术风格,但是只要仔细观察,该画作也存在着不足之处:①《埃德蒙·贝拉米画像》缺乏人类艺术家的情感。人工智能艺术由于缺乏人的情感、生活体验经历等,计算机也很难对人类的想法以及情感进行充分表达。②该作品缺乏艺术灵魂。该作品仅是对人类艺术家的绘画风格进行集合表达,没有任何情感,像是在炫绘画技巧而不是在表达人类的某种情感。③该作品缺乏世界真实性表达。计算机并非“人类”,它没有经历过真实的客观世界,其艺术创作过程自然缺乏对客观世界的真实表达。④该作品缺乏原创性。该作品只是一种模仿,缺乏自主创新能力。

虽然绘画艺术的情感表达是计算机自身的弱项,但是其所应用的算法技术是值得艺术家们学习以及借鉴的,因为人工智能技术会对传统绘画艺术创作产生一定的冲击性。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其会影响未来艺术家的艺术创作形式以及方式,我们应该理性对待,积极应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挑战。

人工智能技术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表现在对艺术家的影响:①激励艺术家更新绘画技法。人工智能艺术通过模仿人类艺术的绘画技法和风格生成新的艺术作品,这有利于激励艺术家们不断更新绘画技法以便更好地生存。②革新绘画创作形式。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有利于激发艺术家的创作灵感,革新其创作形式。③淘汰末流艺术家。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迅速,意味着未来的艺术行业竞争愈加激烈,绘画水平低、原创能力不足的艺术家将会面临被人工智能艺术取代的风险。

还表现在对设计师的影响:①为设计师提供创作工具。对于设计师而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会改变他们的绘画方式,比如近年来出现的CG艺术、AIGC艺术、元宇宙艺术等形式,无一不是通过计算机软件进行艺术创作。②提高设计师工作效率。人工智能技术介入绘画,通过算法辅助设计师进行设计、绘画等,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其次表现在对艺术受众群体的影响:鼓励艺术受众群体参与艺术创作。人工智能技术革新了艺术创作的形式,有助于没有接受过绘画技能训练的群体也能通过计算机软件进行艺术创作。例如,通过PS、Procreate、Stable Diffusion、Midjourney、LiblibAi等软件参与绘画创作,大大增强了广大群众的艺术创作参与性。

最后,虽然人工智能技术在不断进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工智能艺术会取代艺术家的地位。计算机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它目前还依靠我们人类的想法,还不具备表达情绪的能力,未来的人工智能艺术与艺术家是相辅相成的。所以我们要积极应对其挑战,努力让人工智能技术成为艺术家创作的工具,为艺术家创作提供素材和灵感来源,实现艺术家、技术和艺术三者的和谐发展。

李桐[24]:人工智能绘画中的“可见”与“可知”

从这幅人工智能绘画中,我们能够找到其与西方肖像画发展的相似点。西方肖像画从公元前4世纪开始,肖像艺术仅仅局限在雕塑领域,并一直延续到晚古时期。到14世纪最早的木板肖像画诞生,再到15世纪主要描绘贵族阶层和宫廷人物的肖像画,同时也出现了风俗肖像画。

在《埃德蒙·贝拉米画像》中,我可以看到16世纪“自画像之父”丢勒作品中传递出来的精神性;17世纪巴洛克艺术画家伦勃朗肖像绘画中的明暗对照以及画作中透出的底光;也发现了18世纪洛可可艺术画家乔舒亚·雷诺兹作品中的优雅安详,注重心理刻画的氛围;也找到了与19世纪印象主义画家雷阿诺一样逐渐模糊的线条。

人工智能绘画可能是在不断完善的肖像绘画历史的基础上进行的创作,但是人工智能与艺术家之间的创作在本质上存在着差异。艺术家创作艺术作品主要经历一个较完整的过程:艺术体验—艺术构思—艺术表现。在准备阶段,积累素材储备和审美经验,通过创作动机激发创作活动。在艺术体验的基础上,通过艺术思维对积累的材料进行加工提炼,构想成独特理想的艺术意象。最后,艺术家借助一定的物质媒介,运用艺术语言和表现手段,将艺术构思活动中形成的艺术意象物态化,使之成为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可供鉴赏的艺术作品。而人工智能绘画主要通过生成器与鉴别器进行艺术作品的创作。

那么,人工智能作品与艺术家创作的作品相比,其中的“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柏拉图在《理想国》中通过洞穴的比喻,把世界划分为可感世界和理念世界,即可见世界和可知世界。他又通过“线”的比喻进一步将两个世界划分为4个部分:影像、实物、假设、理念。要达到对理念的认识,首先要在可见世界中突破出来,认识到影像背后的实物。

举例来说,艺术家想要描绘一张人物肖像画,其创作过程的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是这样展开的:艺术家会对人物进行写生,这个过程就是对实物的把握过程,艺术家能够明白画面中的影像与实际人物之间的区别。经过写生准备,艺术家将对从可见世界中得到的实物特征进行分析,通过理性和感性认识,也许是真实再现,也许是抽象表现。但无论如何,这都经历了艺术家对事物本质认识之后才能得到的结果,是理性认识和感性认识的结合。

同理,可以将人工智能的生成器运作原理看作是可见世界,在创作肖像画时,通过对数据库中的素材进行整合,形成对肖像画的基础认识。但是这里的认识存在局限,人工智能可以了解画作中人物的构图、姿势等,但是却不能掌握为什么是这样的形式。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数据库只是对艺术作品中形式的直接显现,而非对艺术创作的各阶段及其复杂创作心理的反映。如果仅仅看画的形式,那么算法只是生成视觉形式并遵循从现有艺术品中提取的美学原理。但如果我们考虑整个创作过程,那这件作品更像是概念艺术,而不是传统绘画。也就是说,作品创作背后的观念比最后创作出来的成果更为重要。勉强来说,鉴别器可以充当人工智能创作中的可知世界,当系统从海量的分割信息中取得了整体效果,鉴别器似乎在进行的是人工智能作品实现“原创性”的工作。以上整个过程可以明显看出,从数据库的建立开始就存在局限,人工智能在既定的、(或许)未经过仔细筛选的范围内进行对部分肖像画的认识。

关于人工智能绘画作品的作者到底是谁,可以是创作图像的人工智能,也可以是提供理念并实施的系统建立者。在数据库中跨越的艺术史中,包含了各个时代和地区人们的艺术理想,也是他们对当时的可见与可知世界的把握。人工智能难以复制人类的情感,更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鉴别和反思能力。因此,人工智能作品仍然很难复制人们对艺术的理解和对美的创造。人工智能的艺术创作可以为艺术家提供创意来源,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人类的共鸣,但在追求人类共情能力方面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