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福柯的全景敞视监狱:权力实施机构
20世纪法国著名的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受到边沁“圆形监狱”构想的启发,在其著作《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第三章中提出了“全景敞视监狱”这一术语,并对其持批判态度,因为在他看来:“监狱是权力最赤裸裸地,最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的地方”[51],而全景敞视监狱正是他理解的资本主义社会规训机制的典型模型。全景敞视监狱借由空间的特殊分割,持续的监督检查以及对囚犯的类别区划等机制,使得全面监视得以持续地、自上而下地维系运作着,因此福柯表示,全景敞视监狱的设计结构及理念不应仅仅局限于监狱这一特定空间,而是可以拓展到社会的各个领域考察权力在整个社会的运作,比如医院和学校。对于医院来说,这一结构可以使医生观察到每个患者的病情,而不必把病床挤在一起,以防止污浊空气的传播和检查台上的传染后果。对于学校来说,这一结构可以使教师观察到每个学生的表现,评估他们的能力和差异,以便进行严格的划分,既杜绝作假和抄袭[52]。福柯认为,监狱是权力实施的工具,权力的运作在监狱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因此,福柯告诫人们不要因为边沁的“圆形监狱”构想尚未实施,就把它视为虚幻,事实上,这一监狱构想是“关于呈现理想形态的权力机制的示意图”。
与卢梭推崇的“人生而自由”不同的是,福柯则在其对立面认为:“人生来就不自由”。因为无所不在的权力之网总是能够把人的一切都笼罩其中,自由也不例外,个人成为权力的手段和工具。整个社会也并非什么自由、理想的社会,而是监狱的“缩影”,整个社会就是一座“全景敞视监狱”,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接受一整套的惩罚措施。其结果是,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被无法获知的监察者所监视,从而使惩罚具有了普遍性。这种“可见(囚犯)—不可见(监视者)”之网最终要实现的目的是使人成为驯服工具以适应合理的、高效的、技术的、社会的需要。人作为材料,被制成社会可以接受的模式,正是监视使得规范化的判断茁壮成长[53]。最后,福柯得出的结论是: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其实就是生活在一种规范的普遍统治之下。
边沁可能万万没想到,他精心设计的富有实效、切实可行且极具“人性”“人道”和“经济”等建筑学形象的监狱系统模型,多年之后竟会被福柯一语道破其本质:全景敞视监狱其实是一个极其完美的权力实施机构,是一个已经还原到理想形态的权力机制的示意图[54],它使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在某种程度上,福柯可能是第一个透过层层迷雾揭示其技术底蕴的现代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