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代两汉孔学新貌

二、秦代两汉孔学新貌

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在自身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由于封建专制政治力量的驱动,出现过波澜起伏的态势。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学说为人接受,获得尊重,非为政坛权要人物和行政手段强迫所致。秦王朝凭借武力军功统一天下,法家之言上升为社会统治思想,儒家学说作为政敌备遭排斥打击,“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史记·秦始皇本纪》)。更有甚者,“始皇既坑儒焚典,乃发孔子墓,欲取诸经传”(《御览》八十六引《异苑》)。不过秦代对孔子的伦理思想,譬如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始终未废,就连二世篡改始皇帝的遗诏,也以不忠不孝的罪名,迫使公子扶苏、大将蒙恬自杀,孔子的忠孝观点在秦代依然根深蒂固。

汉代孔学复苏,作为学术幸得官方庇护,虽然文景之世以黄老无为思想补救法家严苛峻急之弊,却逐步酿成权力分散、诸侯专恣的社会危机。贾谊、晁错等人力主削枝强干,加强君主集权。贾谊以儒学为中心兼融道、法,主张重礼轻刑。礼法并用,他强调:“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他援引孔子的话“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提醒帝王“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1]

武帝一改“无为而治”的政策,中国历史上又一次再现了鼓吹君主专制的高潮,儒学应时代之需取代了黄老的地位,而被“独尊”。当时大儒董仲舒为独尊儒术的实现,立下汗马功劳。董仲舒以儒学为底垫,融摄阴阳、法术、名家、道家等思想资料,构建起以神学目的论为核心的庞大儒学体系。其理论形态远离孔学的原貌,把德治同法治,明教化、施仁义同正法度、严刑赏,等级名分的礼治同君权至上、君主独裁捆绑在一起,标举一种以“三纲五常”为准则的政治理论。董仲舒牢牢握住孔子的招牌,把阴阳五行说同《易》糅合在一起,形成宣传灾异祥瑞、天人感应的神学。董仲舒的儒学体系又被称为“经学”,在儒学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孔子的地位亦由圣一跃为神了。尤其在汉代谶纬之学里,神化孔子的言论,纯属一派荒诞不经的乱说八道。

就在谶纬神学猖狂之际,东汉思想家王充虽也尊孔,认为他“圣于尧舜”(《论衡·知实》),“孔子道德之祖,诸子之中最卓者也”(《论衡·本性》),他却敢反潮流,批判神化孔子。他在《问孔》篇内,针对孔子是人而非神,提出十几个问难,明白表示尊重圣人但不迷信,展露了独立思考的求实精神。汉末黄巾起义,王朝濒颓、名存实亡。封建军阀乘机逐鹿海内,遂有魏、吴、蜀鼎足而三。西晋统一后短暂小康,恰如昙花一现。随后有中原“五胡十六国”的大混战,江左各朝皆是来去匆匆的历史过客。大分裂、大改组的时代,经学威严被统治阶级的腐败与丑恶搞得焦头烂额,经学一统天下的格局骤然崩解。代之而起的是玄学勃兴、佛教输入、道教问世,波斯、希腊文化渗入中国,儒学在思想学术的激荡中变形,孔子的形象和地位在争议中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