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哲学思想的特征

一、孔子哲学思想的特征

哲学,作为系统的世界观的学问,首先应该回答世界的本原问题,即世界的本原是物质还是精神。人们根据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而划分成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大阵营。凡认为自然界是世界本原的,则属于唯物主义的学派;凡是断定精神对自然界而言为本原者,便组成了唯心主义阵营。孔子是中国古代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但由于他比较注重社会实际,对社会现实生活问题曾进行过多方面的探讨研究,而对宇宙本体则很少涉及,所以,很长时间以来许多人对孔子的哲学归属持存疑态度,甚至对他是不是一个哲学家也表示怀疑。这就需要我们对孔子留下的材料进行一番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详细考究。孔子虽然没有给我们留下直接的关于本体论的论述,却留下了关于自然观方面的思想材料,通过对其自然观的透析,我们同样可以洞悉他对宇宙本体看法的基本倾向,并进而划定孔子的哲学分野。

在孔子的哲学中,天是最高范畴,天是人事的最高决定者。而这个天是有意志、有智慧的,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从这个角度来看,孔子哲学是唯心主义的。但孔子对天的认识又不同于商周传统观念中的天。孔子说:“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又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这里的“天”是广大的自然界,它按着自身发展变化的规律,四时运行,百物生长,带给人们无限丰富多样的自然现象,从这个意义上说,孔子的自然观又是闪烁着辩证法光芒的唯物主义。此外,他还对周围的自然现象作了客观的、实际的分析。《论语·子罕》记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孔子看来,时光如流水,日夜不停地流淌着,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万事如川流,动转不息,其唯物辩证法的倾向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说孔子承认天还有一定的唯心主义倾向,那么他对鬼神的怀疑,则完全是唯物主义的了。他曾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论语·雍也》)对于鬼神,虽然仍需敬,却须远之,《论语》还记载:“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还对问鬼神的季路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论语·先进》)。甚至他生了病,也不赞成别人为其祈祷。在两千多年前,人们被造物主的权威所威慑,被鬼神迷信所笼照的时代环境中,孔子却能对天地鬼神持存疑甚至变相否定的态度,这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了。到孔门后学公孟子就明确宣称“无鬼神”(《墨子·公孟篇》)了。这是孔子自然观合乎逻辑的发展。

在认识论方面,孔子哲学思想中唯物主义倾向首先表现在他超脱生死,主张为理想道德而献出生命。从这个意义上看,反映出人生终极关怀的人文高度,是人类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标记的卓见。子路曾问孔子:“敢问死?”孔子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意思是说,连生的事还未搞清楚,何以去知道死后的事情,而且生也是可以舍弃的。孔子曾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为了理想、道德、人生目标,置生死于度外,孔子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无数志士仁人正是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为国家民族的振兴,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并随着中华民族历史的发展形成了爱国主义的光荣革命传统。

其次,孔子对人生的认识也是符合规律的。他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这是他总结人生社会的经验之谈。进而言之,当一个人30岁左右的时候,世界观基本成熟,能够以独立的人格立于世上。40岁以后,可以凭借积累的直接或间接的生活经验所形成的知识结构与智能结构,对人生社会感悟更深、更成熟,很少有疑惑不解的幼稚的问题了。五十而知天命,有人认为这是孔子信命的铁证,这自然有一定道理。因为孔子说过:“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尧曰》)但这只是问题的一面。联系“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孔子对人生真谛的深切觉醒,即真正懂得了一个人活在人世间,绝对不可能只靠异想天开为人处世。所以人们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考虑到身外的客观条件。小事小预谋,大事大预谋。不顾客观存在的,包括必然或偶然的无法逾越的障碍(天命),一味地蛮干胡来,小干小受挫,大干地动山摇、粉身碎骨。这样的社会现象,难道世人见到的还不够多吗?

到60岁时,人们对听到的话,不仅能理解表面的意思,而且能够认识事物的本质,体会其更深的内涵,达到了心中有数,不必大惊小怪、怨天尤人,而能够淡然处之的程度了。一句话,对矛盾的消解能力出现了飞跃。到70岁时,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他的世界观、是非观、价值观,都已定格,即使随心所欲,也不会超越社会的道德规范了。必须强调一点,随心所欲不等于凭着自己的欲望,任情驰想,肆意地追求,而是在尊重事物规律和社会的行为规范的前提下,敞开思想去探索、去刨根问底。要知道,孔夫子的话是很有分量的人生经验之谈。在封建专制的社会环境下,它包含了太多的潜台词。由于对人生这种积极真切的认识,所以孔子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都不屈不挠,好学而不厌,诲人且能不倦,发愤忘食,甚至不知老之将至。这种乐观的精神、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堪称人世楷模。

再次,孔子在认识论方面的卓越贡献是提出了学知说。他说:“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论语·卫灵公》)在他看来,人生下来,头脑是空空的,什么知识也没有。人的知识、聪明才智并非头脑中所固有,离开了学,凭自己的头脑去冥思苦想,是徒劳无益的。只有学习才能使自己有省悟、长知识,变得聪明起来。他老老实实地说:“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述而》)。更为可贵的是,他特别看重多闻多见。他说:“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论语·述而》)他把多闻多见看成摄取知识的主要渠道,但又不以多闻多见为满足,更要求融会贯通,从而达到学思结合,使自己的思想水平跃上一个新台阶。孔子关于学思关系的阐述是符合唯物主义认识论的。

当然,孔子在认识论方面也有一些唯心主义倾向,如宣扬“生而知之者上也”“惟上智下愚不移”等,看来孔子的认识论是摇摆在唯物论与唯心论之间的,在后世哲学思想发展史上也曾有着正、负两方面的影响。

孔子的方法论,在他的中庸学说中得到了基本的体现。有关内容在《简论原始儒家学说开创了自觉建设中华文化的新时代》一文中已有提及,不再重复。总而言之,孔子所留给我们朴素的辩证思维方式至今仍闪耀着真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