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小时候,看过无数次的电影莫过于《地道战》了,其中最感人的情节,便是质朴忠诚的老钟叔发现日军来了,一路小跑到村中的老槐树下,解开绳索,拉响了那口报警的大钟,当钟声回荡在高家庄的上空时,枪声也响了,老钟叔倒在山田的枪口下……那久远的钟声似乎穿越70余年时空响彻不绝,警示后人。
古树、老钟,是《地道战》里的标志性镜头。岂止是电影里,过去哪个村庄没有一口古老的铁钟呢!当,当,当,清脆悠长的钟声划破黎明的夜空,在小村庄上空跌宕起伏,余音袅袅,这早已镌刻在记忆的长河,铸成我们这一代人童年的一部耐人咀嚼的史书。
远在原始社会,中国就出现了最早的钟,即陶钟,如在陕西西安龙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陶钟距今已有四五千年历史。钟最早是古代人民在生产劳动之余用以娱乐的一种器具。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金属的出现,商代开始出现铜铙,铙形似铃却比铃大,体短宽,月牙形,上侈下敛,口朝上,底部置有一中空圆管状短柄,又称执钟。把铙倒置悬挂起来演奏,以得到更为清晰的音响,就变成了钟。钟大致可分为两类:演奏音乐用的乐钟,佛寺、道观所用的大型寺钟。钟是一种中空的、由外部发力撞击发出声响的容器,乐钟用木槌、寺钟用撞木激发其外壁发声,最为常见的是铜质和铁质。我国古钟经历了数千年的漫长历程,随着社会的进步逐渐由简单粗糙发展到复杂多样、种类繁多,其功能齐全,技艺精湛。钟在辽阔的中国大地无所不在,悠扬而响亮的钟声从远古一直响到今天。如旧时的城市中设置钟楼,楼内悬挂大钟,按时敲钟报告时辰;而今天,每逢除夕之夜,人们都要敲响大钟,宣告新春的来临。
旧时的钟多置于寺庙。“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唐代张继《夜泊枫桥》),精确而细腻地讲述了一个客船夜泊者对江南深秋夜景的观察和感受,有景有情,有声有色。听长者讲,民国时期稍大一些的村庄都建有庙宇,每个庙宇都有钟,其中李八廒村置于小庙的钟有一搂粗细,置于大庙的钟正好一人高、两搂来粗。每到初一、十五,先有看庙人撞响大钟,小钟立刻呼应,浑厚的声响在村庄上空久久回荡。

过去的农村村头,大树上悬挂着的都是铁钟,虽然铸造水平不一,大小形制有别,但其音质清脆悠扬,传之悠远。钟是一个村落的“司令”,在生产队里“发号施令”。清晨钟声响起,人们向队里集中,领受当天的工作任务,等待着出工。这钟声如同部队的军号,命令大家都必须执行;钟声也规范着生活工作秩序,似乎有些神圣,再淘气的孩子,也只能在钟下徘徊,欲望再强烈,也不敢随便敲钟。慢慢的,钟声就有着特定的含义,大家习惯了都能听得懂。不紧不慢、悠长舒缓的,不是开会就是上工;急切而短促的,那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突然发生,不是火情就是险情;月上梢头时钟声响起,要么是开会,要么是说书唱影或看电影。
人们习以为常每天清晨上工前那洪亮浑厚的钟声,那是集合号,哪怕你在睡梦之中,也不能耽误片刻,虽然是普通的农民,但钟声是回响在每一个人心中的号角,更是一种召唤、一种责任,大家也深切体会到集体生活其乐融融。而那些敲钟人,往往是一个村子的领路人,总是起床最早、第一个走出家门,视铁钟为旗帜上的镰刀和斧头,拽住钟绳的那一刻,一定感觉肩头的负重和责任感,“当,当,当……”钟声响起,在村庄上空回荡,仿佛通天地、通古今、通未来,伴随着太阳升起,一个充满希望的一天又将开始。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生活,时间久了甚至连牲畜都听懂了。钟便成为那个时代的特定产物,虽然随着时代远去了,那钟声却永远回荡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