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阶级的意见

对阶级的意见

康氏在这许多社会问题上的意见,研究起来是颇饶兴趣的。我们先看看他对阶级的意见,他描写劳苦大众的生活道:“农者胼手胝足,涂泥厥身,以锄以耘……日出而作,日入乃归,无少时得息焉。彼采矿者……煤矿尤甚,炭气重灼,身手漆黑,触鼻作恶……洞穴或裂,压死不觉。……深山樵人,负薪百斤,百里崖阻,烈日艰辛。……其他曳舆扛轿,负担行舟,喘息大呼,终日不休,缩肩挽背,贴地而吼,或挟疾行,僵仆道周。……其他百工,劳力苦作,朝起而动,中夜阁阁,无复日之休息。……孺子弱女,饥驱同缚,面体黄瘠,废疾以死。……”(《大同书》)

他描写社会贫穷悬殊的情形道:“甲愿八珍,而乙不得藜藿焉;丙处数十层之琼楼,数千里之阆苑,而丁不得蓬荜焉;戊珠衣钻石玉襦,而己不得带索焉;庚接目皆文章五彩,辛处黑暗若囚焉;壬杂陈百国音乐,癸不能鼓缶焉;子花草香气薰寒,丑居溷厕焉;寅高坐于汽舟、电车、汽球、飞船,卯涂泥步而胫涉焉;辰左右百器,皆机巧若鬼神,已则皆桔窳之物焉;午之博极群书,富面百城,未不识一丁挟一册而吟焉;申园林台沼甲天下,酉不得一花竹徘徊焉;戌身体强健,毕生无病,亥有废疾或多病奄焉……”(《大同书》)

当时中国社会还没有大工业生产,所以像近代资本主义的惨无人道的压榨和剥削,还没有明白显露出来,而半封建半殖民地性的残酷的奴役才开始,不过就当时的社会情形来说,康氏这种尖刻的指陈,也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了。

康氏坚决反对阶级的存在,他说:“……一故阶级之制,与平世之义,至相碍者也,万义之戾,无有阶级为害之甚者,阶级之制,不尽涤荡而泛除之,是下级人之苦恼无穷,而人道终无由至极乐也。”(《大同书》)然而可惜的是,他对阶级的划分却是非常含糊,他不是从社会的生产关系上去分别阶级,而只从政治制的形式上去分别阶级。如他说:“孔子曾首扫阶级之制,讥世卿,立大夫,不世爵,士无世官职之义……至唐世以科举取士,人人可以登高科而膺仕,有才者则白屋之子可至公卿,非才则公卿之孙,流为皂隶,自非乐丐肤之贱,无人不可以登,遂至全国绝无阶级。”

同时他又说过:“王族贵族之分愈甚,大抵愈野蛮,则阶级愈多,愈文明则阶级愈少。”(《大同书》)康氏以为愈文明则阶级愈少这是对的。因为这是社会生产力发展阶级分化的必然结果。但由此以为阶级问题的纠纷也会随之而愈少而渐趋“文明”而至“大同”,便是抹煞阶级分化愈明显斗争愈尖锐愈激烈的社会发展规律,这却是由于不了解阶级的实质的缘故。

特别要指出的,康氏对社会的批判(其他问题也是一样)却是从“人世皆苦”的命题出发的,所以他说:“富者之忧苦,又与贫者无异矣。”其他又如视荣华富贵的人也苦,帝王也苦,甚至神仙圣佛亦无不苦等等,都在无形中否认了人和人的关系,尤其是含糊了人和人间的阶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