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越平汉线
刘邓大军到大别山后,接着陈谢大军,陈粟大军,相继跃进中原,形成掎角之势。从战略意义上看,大别山的进军,恰如一把尖刀,插入蒋军腹地。在这里,解放军东可以出京沪,南可以下湘赣,西越平汉就是入蜀的大道了。
因此,蒋介石下了最大的决心,要想拔除大别山这个“有害的钉子”。12月初旬,他们将原有的23个旅的兵力,增加到33个旅。用紧缩包围的办法,从平汉、淮河、津浦、长江四面向内压缩,企图将我全部歼灭于大别山地区。这种包围,不消说,刘邓两将军是早有预见的,但老蒋却以为得计,从他们的飞机散下的传单上,即可知道他们是怎样自我陶醉于幻想的“胜利”。传单上都是写着:“共军弟兄们!你们被围得太苦了!你们拖得太累了!快些归降吧!”战士们见到这些红红绿绿的纸片,不免哈哈大笑,因为,拖死了、累死了的恰恰不是我们,正是老跟在我们后面“玩龙灯”一样走着的“国军”,他们是如此可怜地跟着乱窜乱撞。
等到这个所谓“包围圈”缩紧了,我们便和他来了一个穿梭“换防”,大队人马四面八方辐射开去,使得敌人到了圆心内只有自己碰上自己。
我是随十二纵队走的,目的地是长江汉水间的广大地区,显然地,我们的行动任务绝不单纯是一种消极的,而且是乘此机会,去发展新的解放区,建立新的根据地。所以这又和我们部队最近历次的行动一样,是主动的,是进攻的。
12月12日,我们由黄安县的七里坪出发,向平汉线靠近了。上午8时,在从宣化店镇到河口镇的路上,正是云雾初散,久雨初晴的好日子。忽然从稀淡的云层中窜来了敌人的飞机。两架两架一队,样子倒是十分威武,大概它们的任务是负责“封锁”往西的去路的,可是,谁管它呢,从八时算起,直至下午三时,尽它扫射、轰炸,我们继续向平汉线上靠拢。
不过,这次轰炸,是集中在一小块地方,而且持续达七小时之久,是比较长时间和激烈的一次,但结果我仅伤亡3人。这里要介绍一下,蒋美的空军,并不像蒋介石和美帝国主义所想象的那样,以为它们有什么“威力”,甚至是可以决定内战胜负的宝贝。说来真是笑话得很!它们的作用,我们很熟悉:每于战斗结束后,飞机总是照例来“吊孝”,然后,便没精打采地回去了,对战斗没有什么作用。此外,就是对老百姓的滥炸,然后回去发“战”报,几个月之前,在新集(经扶)县城南门外,有一大群棉花商人,被两架敌机炸死了和打伤了十几人,然而第二天中央社的广播,却吹嘘说在该地“炸死共匪300名”,真是滑稽透顶。如果有人问,国民党的空军,在内战中能起些什么作用,我想最好是问问造谣的中央社,因为他们很知道究竟哪些“战功”曾经是被他们“创造”出来的。
14日,走了110里,在蔡店休息做饭。虽然上面没有宣布今晚要过路,大家心里已有预感。敌人的估计,以为我们是回到新四军第五师的老根据地——大悟山去的,却没有料到我们却一跃西去。
天快黑了,人马奉命集结在长满松林的山坡上,经过下午数小时的休息,体力已恢复过来,纵队司令员赵基梅同志在讲述过敌人的企图以后,宣布了约法三章:第一,只许前进,不准后退;第二,不准掉队;第三,遵守一切夜行军纪律,不得发出声响与火光。违者,以军纪制裁。他的话,简短而有力,好像给每人的脚上都加了些劲似的。在他说完话之后,这条黑黝黝的长蛇,便开始静悄悄地往山下蠕动。
夜,是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星光,在这个大冷天,自然也没有萤火。北风呜呜地刮着,邻近村庄的狗子急迫地叫着,这本来是夜行军常有的现象,可是在敌人长久准备好的封锁线上,不能不引起我们的紧张与警惕。我们加速了步伐,以时速13里的快步,逼近了铁路线。
过路的地点,是在花园和广水之间宽约15里的地段上,我们分开三路,每路相隔三四里齐头并进。下半夜了,我们才到达铁路上。这时,左翼一路开始打响了,敌人从花园出击,机步枪和迫击炮响了一阵,约30分钟,即被打回去,其余铁路上的碉堡,很快又即为我占领,战士们在铁路上燃着火堆,放出胜利的信号,真意想不到这样顺利,便到达了平汉西侧。
一日一夜间,我们计走了近200里的路程。
在孙家店附近休息了大半天,铁路上的敌情有了变化,我们又决定继续前进。北面的一路走马坪、环潭一线,中间的一路直趋大洪山的三里岗、茅茨畈,南面的一路走皂市、天门一线。这是准备敌人尾追,和他转上几个圈子,然后,再选择机会集中兵力给以歼灭性的打击。
15日的下午,天色忽然阴沉起来,朔风怒号,浓云密布,真是无法形容,当时是多么的冷呀!在半夜的时候,我们挤在山沟里,好像站在吕梁山和太行山的高峰上一样,大家抖索着,被单、雨衣、油布都被拿来裹着身子。黎明时,大雪纷飞,冻结的山野,忽然铺上一层两尺多深的白絮。
在山野间,有个地方叫“九间房”的,作了我们临时的司令部,我们在此休息了两天,决定了创建江汉军区的具体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