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一
原本想请个名人给本书作序来着,后来发现除了自己并不认识别的名人(别笑);还发现但凡请名人作了序的书皮上,名人的名字一般比原作者的都大,也就干脆自序了。别笑啊!
二
生过孩子,却没受过孩子出生时切肤般的疼痛——那本是女人的事,但写完此书后就慢慢都清楚了。
写书、出书、卖书原来比女人生孩子还疼还累,而且十个月根本不够。
三
本书的上半部写于加拿大,写于亚洲经济危机之前,写于汉字长城的城外。那时北美人挺看好亚洲也挺怕亚洲,都说下个世纪该是亚洲的世纪,该是作为亚裔之一的本人的世纪了。我就起了写此书的念头,想从文字上佐证下个世纪非本人的世纪莫属。
那时本想以汉字长城的易守难攻给书做个辉煌的结尾,然后坐等亚洲人世纪的到来。
后来危机就开始了。那场危机证明,汉字砖墙并没能挡住危机,文字并不能用做阻挡一切外来危胁的屏障。于是本人便失了望,便彷了徨,便中途搁笔了。
本书的后半部写于回国之后,写于全是汉字的王国,写于汉字长城的城里。写后一半的时候亚洲既令人失望过,也令人激动过,但后来本人就不再将文明的危机与文字的因素联系起来并随意地为之失望或激动了。因为毕竟文字是文字,文化是文化,文明是文明;文明并不完全等同于文化,文化也并不完全等同于文字。
因为语言毕竟还是语言。
四
不记得有多少人写过学习外文心得的书。在中国,一个人的外文水准是只可意会不可品头论足的,如同意念中别人的老婆。
中国人总爱埋着头私下苦学外文,如同练气功那样,暗中与自己较劲。中国人不愿公开谈论学习外文的心得恐怕是怕招致同仁的不服和挑战,好比蟋蟀不敢轻易露出大牙,担心别的蟋蟀闻讯前来蜂拥寻衅。因此外文学习的心得也如同国人的隐私,如同木匠的手艺,是不便随意袒露给人看的。如此说来本人此书算是犯了大忌,算是得罪了语言高手,何况书中卖弄的是二十几种文字和方言呢!
我真有些担心。
本人在此郑重声明:写完此书的最后一章之后,本人便自觉地将所有一知半解的外国文字全部从记忆中删除,把没练成的半生不熟的功给废掉了——除了舌苔上母语的印记。
请不要来考我。
千万。
五
我是此书的生父,责编唐晓渡先生是它的教父,是他为它做的洗礼。如果问此书在受洗前和受洗后有何特别超越性的不同的话,那么(除了众多的错别字和错用的标点之外),就是晓渡用镊子将原文中许多“他妈的”都小心谨慎地挑出去了,不仅使本人意外中显得文明了许多,也使整个书的感觉从非常“他妈的”转变为不那么“他妈的”,或一点儿也不“他妈的”了,本书也就能名正言顺地招摇过市了。
感谢晓渡的苦心!
用与他同有的“妈妈的舌头”——母语,以及与他共有的对中文的痴情。
齐一民
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