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真理

骂人的真理

中国人骂人,外国人也骂人。

中国人讲脏话,外国人也讲脏话。

中国人善骂娘,外国人也骂娘。

无论东方西方,无论白人黑人,脑袋上都开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洞——嘴。只要有嘴,便难免说话;只要说话,就免不了不说好话,而骂人正是众多坏话中最难听的那一类话。

脏话是不满的表现媒介。既然不满,就不会选择好听的、干净的说,而不干净到了最高层次,便成了脏话了。

脏话如粪坑中掏出的大粪,而那大粪生于人的腹中,是人的排泄物。只要心中有不满,只要腹中有恶气,只要心情不好,就一定会讲脏话,就一定会吐脏字,就一定会骂大街。除非是哑巴。

哑巴也讲脏话——在他们的心里。

讲脏话是人权,是人的自由,是人的需要;因为人不可能没有不满,不可能没有要骂人的需要和冲动。有不满不能发,有冲动不能实现,就是限制人的自由,就是侵犯人权。

人不讲脏话要造成压抑,社会不讲脏话要形成矛盾,国家不讲脏话要引发战争。

连赫鲁晓夫在联大做讲演时都满嘴喷粪,他的直率狠狠地打击了美国的霸气。

骂人是不满的一种有效而合理的排泄渠道。人腹中有大便不排会将肚子撑破;人心中有火气不排会引发更可怕的行动。试想:

——倘若赫鲁晓夫当年在联大不那么跳脚大骂,而是在西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将火气付诸行动,将悲痛直接引发为力量的话,那么第三次世界大战不早就打起来了吗?

所以说,有时骂骂人是一种和平的举动,是一种文明的象征,是一种能代替和回避肢体冲突的行为。

辽宁大连人就好骂人。两个大连人只要看对方不那么顺眼,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场合地破口大骂对方,说对方是“彪子”[1]。但大连男子无论骂对方多么“彪”,“彪”多少回,都很少会动手打架。

山东男子则正好相反。山东男子骂人好像也用“彪”字,但山东男子用“彪”字绝对吝啬、绝对保守;大多数山东男子只要见对方不顺眼,哪里还有心思,有时间去骂上几个“彪子”?早就一巴掌、一老拳地招呼上去了——先将对方的口封了再说。

《水浒传》中的英雄们就是这样的。

不这样就不是山东人,就不是山东好汉!

本人的祖籍碰巧也是山东。

读者们小心着点。

这就是大连人的“彪”和山东人的“拳”的区别——大连人用嘴表示不满,山东人用拳头排泄怒气。

这就是骂人的好处和说脏话的文明。

由此看来,骂人的大连人要比打人的山东人文明、进化了一些,尽管大连人中的多数也是山东人的后代。

一代胜似一代,青出于蓝。

以上范例是否可以证据确凿地阐明以下几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呢?那就是:

有屁还是要放的,有话还是要说的;

有好话要说,有坏话更要说;

有想骂人的话呢,

——不说他妈的能憋得住吗?


[1] 傻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