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方言和北京人儿
北京方言?北京有方言吗?
北京的方言就是京腔,就是北京人说话的语调。北京人说话好听吗?北京人说话好懂吗?
这个问题十分好回答,北京人说话既好听又好懂。
原因何在?因为北京本无方言。北京人讲的是普通话,没有方言的方言就是北京人的方言。
对这种说法提出异议的首先会是南方人。他们肯定会回忆起《四世同堂》中浓浓的京腔,会回想起北京公共汽车售票员嘴中吐出的满嘴跑“儿子”似的站名儿。
北京人说话时的“儿”音拉得特长。
北京人说话是转着弯儿说的,跟唱着歌儿似的,听起来甭提多有趣儿了。
你听,都是“儿”字——儿子。难怪有人丢了儿子后,总来北京找。
因此有人便说北京人也讲方言,讲的是先拐弯后找儿子的方言。
本人绝对不愿与以上说法苟同,还是坚持北京的方言就是没有方言的说法。
因为以本人的标准,方言与普通话的距离绝对不应像拐弯找儿子那么近,最起码要达到先转几圈儿再找孙子的地步,最起码要有一条隔代人那么长的鸿沟。
普通话本身就是以河北和北京一带的语言为基础形成的,北京话本身就是普通话的创始语言之一,北京话又如何能是方言呢?
方言的“方”字是地方的“方”,“地方”本是指与京师有别的其他省市。正因为有了京腔,才衬托出了方言;连京腔都没了,又何提“方言”呢?
所以京腔是京腔,方言是方言,没有京腔就没有方言,京腔绝不是方言。
这样的说法虽有许多道理,但又未免太抬举咱北京人了,容易造成全北京城都讲地道的普通话、全市男女老少都能上电视台主持《新闻联播》的误解。而且北京话毕竟每句话都拐着弯儿找儿子,毕竟与标准的普通话有所不同,售票员报站名毕竟会造成外地乘客因没听懂而忘记下车的事情。
如果京腔既不等同于普通话,又不同于方言,它又是什么呢?
姑且将它定义为“最接近普通话的中国话”吧!
那北京人呢?北京人就成了讲最接近普通话的中国话的中国人儿了——虽然多了个“儿”字。可能是因为北京人最多只能生一个儿子,为了在计划生育指标外多子多福,就满嘴“儿”字泛滥了。
当然,本文的意图绝非仅是探讨北京人到底多几个“儿”字的问题,那是计划生育委员会应该做的事,还是说说北京人吧。
北京人与中国其他地方的人的区别何在?恐怕就在北京人讲“普通话儿”这一点儿上了。北京人只要与讲方言的其他省市的同胞相聚一处,北京人的特征就显出来了。
北京人的特征是说话谁都能听得懂,而别人说的话常常是听不懂或者听不大懂。与讲上海话、广东话等真正方言的人一对比,这一点就尤为明显。
通常的情形是这样的:北京人一到外地,就如同到了“半殖民地”。所谓“殖民地”,是指人家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外国话,而那个“半”是指街道上的字还看得明白、自己说的话还有人懂得,尽管是“半”明白,“半”不明白。
北京人一出京城便这样降了“半”级,做了“半”个老外。
所以被人家一知“半”解的北京人,一到了外地都傻呵呵的。
这跟相声艺术的普及也不无关系。相声是用京腔说的,它将京腔的语言随着笑声传遍了五湖四海,传到了千家万户之中,使全国人民不仅听得懂,也喜欢听北京人的普通话儿。
这就不可避免地将北京人的形象推上了与相声演员相近的滑稽地位。不知多少到外地旅游的北京人一不小心从嘴里冒出几句京腔,就被外地同胞迎头赞扬:“您说话真好听,跟相声里说的一模一样。”
听了这话的北京人看上去就显得更傻呵呵的了。
通常北京人在外地当临时相声演员只是昙花一现的现象,随之而来的便是北京人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因为一旦外地人讲起了方言,北京人就要被冷落,就要靠边站了。
听外地人讲外地方言的北京人,总有一种被丢进煤矿的吊车中,黑乎乎地一个劲地往下掉,但不知多深多浅的感觉。
他们那时感到的是极端的不公正,心里会说:“敢情你们白白听我讲话,我却根本就听不懂你们讲话啊!”
那种感觉仿佛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大象,它看谁都挺可爱,就是不知道人们在议论它什么。
北京人在外地是极其容易被人们接受的——从语言角度来说。他们嘴上的大门总是敞开的,随进随出,也没有当着人面指桑骂槐的技术能力,谁让他们说什么人家都能听懂呢!
外地人在北京却很少感到陌生——相对其他城市来说。正因为讲的是“普通话儿”,北京人能使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感到一种近似于乡情的亲近感和安全感。而在全国各地的几千个城市中,能使他们感受到这种语言上的通融感的城市只有一个,那就是北京。难怪有人说北京人说话没边儿呢。
这就是首都的意义,就是首都的特征。
自古以来每个城市都有两座城池,一座是用砖砌的,一座是用牙砌的;而自打北京的古城被拆除之后,北京便成了全国唯一的一座既没有砖城也没有牙城的城市了。
北京的确是一座从道路到心胸都畅通无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