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8号,午夜零点

星期六,8号,午夜零点

从马杰斯迪克电影院回来,在那里我给勒布勒东(Lebreton)看了昨天我看到的片子。

守候阳光的一天。雾气转化成无数细小的云朵,它们又相互连接成了一片幕布。克莱蒙和我准备太阳的镜头和解救的镜头(那些镜头可以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拍摄)。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于是出现了演员、化妆师和机械师们的一场赛跑,又有追赶家禽与山羊的狩猎行动。我们用米拉的一个替身来拍摄轿子出发的一场戏。拍了娜娜打开轿门的镜头,她的轿子内满是母鸡。母鸡们高声叫着,不肯呆在轿内。于是机械师们想办法把母鸡们弄昏迷。他们先抓住母鸡,把它们的脑袋塞到翅膀底下,接着拎着翅膀飞速地转动。母鸡们睡过去了。我们把这些晕阙的家禽放到轿子里。我下令开拍,娜娜开始前进,说她的台词,打开轿子的门,发出一声尖叫。家禽们被惊醒,四处乱窜。有一只母鸡从轿门里冲出来,另外一些从轿子的窗子中往外飞。娜娜走进去,坐在一只母鸡身上。她说:“这轿子真是一团糟。”就在这个时候,有两次鸭子相继从她的裙子底下钻出来。我真害怕大家会爆发出笑声。但大伙都忍住了,这个镜头拍成了。

午餐。我们拍摄侍从们被叫醒的镜头。接着,是娜娜的特写镜头——要在剪辑时用于轿子出发的那场戏(就是某个轿夫脱手了,轿子猛烈晃动的场景)。娜娜高喊:“他们喝多了!”轿子又直了起来,重新出发。多亏这个镜头,我才有可能弥补那些缺少的轿子队的镜头,少了那组镜头,整个场景有可能会显得比较突兀[2]。

M.从巴黎来,刚到就蒙头蒙脑地被一块湿的床单砸个正着。这就是电影。克莱蒙朝他扔过去那个(在洗衣那场戏中,被娜娜甩掉的一块湿床单给罩住的)摄影机镜头。这样的方式,我才可以给观众展示床单砸过来的感觉——砸到了德拉皮耶脸上的镜头。我们准备娜娜在窗台的镜头。太阳消失了。我们结束工作

诊所。让诺显然可以在星期二工作。米拉也好多了。阿尔多脸上的疱疹动了手术。他包着纱布和胶带和我们一起回来。

医生告诉我,用一种特殊的胶布,马雷后天就可以上马参加拍摄。我正好可在那时补拍他看到“神奇”的镜头。那镜头太短,而且拍得时候离得太远,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Le Monde Illustré上有关于我们电影的第一篇大的报道。封面上,是我在做准备工作时期的一张照片。人们可以看到一个忧郁的老头,正凝望着某处。那是我。得接受这个事实。工作令我充满激情,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和变化。突然,我面对着一个不认识的自己,而别人却认识他。这周日,在我哥哥家吃午饭。

我猜想着原因——为什么克里斯蒂安·贝拉尔可以穿着邋遢地出门?我自己亦是头发凌乱,戴着一顶脏兮兮、于我而言显然太小的旧帽子——因为对于眼前每一分钟的热情令我们以为自己是隐身的,且别人也不会比我们自己多看到一点我们的样子。哦,摄影师们给了我们信息,但我们无法纠正这个错误:以为自己的思想就是自己的外形。

我们随着年纪越变越丑,而我们的作品却应该越来越美,像个孩子般反映出我们的真实模样。